半月后,长安城内,王纯正下了值回到自己的高门宅邸前。
出了轿门,候在门口的管家快步迎了上来,喊道:“老爷您回来了。”
说话间又递出一个信封,说道:“下午的时候门房收到了一封信,送信的人说是您的朋友写给您的,老爷您要不要看一看?”
王纯正有些疑惑。哪里的朋友?怕不是今年要考新科的举人前来投作拜谒吧。这两日陛下风疾头痛,由他代拟朱批,御案他都看不完,哪里还有空余时间看其他的闲作。
他摆摆手。遂大步向里走去,可目光掠过信封时,心头划过一抹讶异的感觉,封面上十分熟悉的图案,让他脚步一顿,从管家手中抽了信过来。
打开信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小木偶,每一处的花纹他十分熟悉,全是他一刀一刀雕刻出来。他有些不安的拿出里面的绢布,展开,看完后瞬间变了脸色。匆匆向宅院外跑去,
管家跟在后面,说道:“老爷,可是要备轿?”
王纯正吩咐道:“备马。”
王纯正已经许久没有策马奔驰在御街上,如今朝堂之上纷争已定,他已是手握柄权的中书令,再无人可以指使挥斥于他。
可唯有这个家伙。王纯正攥着手里的棉帕,咬紧了牙关。
当初骗他时不是算无遗策,煞费心机吗?怎么自己成全了他,让他回去反倒是被别人害得如此凄惨。
亏得这个家伙能想出这个办法,现在陛下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司川献上的这剂“良方”怕是真能让陛下派了兵去。
罢了,就再帮他奏请一次。
***
纸鸢和司川在农户的家里养伤多日,司川的身体也好转了许多,可以自己下地缓慢行走了。
这日,天气很好,纸鸢在院子里摆了一个小凳,调整好光照的角度,旁边放着沏好的茶,进了屋子将司川搀扶出来。
不远处的农妇看着纸鸢如此细心,揶揄笑道:“妹子,我看着你和公子如此的恩爱和睦,怕是才新婚不久吧。”
这话,纸鸢也没法回答。她抬眼偷瞟了眼司川,司川也望着她,一脸笑意。
纸鸢有些羞红了脸,伸回搀扶着司川的手,不再看他。回身喊着:“阿桂,你别打趣了。”
纸鸢和农户一家因着朝夕相处熟络了许多。她称呼农妇叫阿桂,也是姐姐的意思。
纸鸢走了过去,从地上的箩筐里拿起纺线,熟练的在纺机上织起地毯来。她和司川在这里养伤,觉得白吃白喝不好,便主动帮着阿桂编织地毯,编好的地毯再到王都的市场上去售卖换钱。这几日,纸鸢跟着也学会了许多花样,很是熟练了。
日头升高,纸鸢已经织出了一半,繁复艳丽的图案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十分的好看。纸鸢很是投入。
阿桂起身,锤了锤自己酸痛的腰,看着还在埋头苦干的纸鸢,赶紧说道:“妹子,辛苦你了,先休息吧。”
纸鸢抬头,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笑着答:“还好,不辛苦。”
她回身看了眼在阳光下的司川,长睫在眼睑下透出一片暗影。因着之前都在房间内养伤,皮肤又恢复了白皙,撩动的手指下透着青色。
司川自然察觉到了纸鸢落在身上的目光,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
纸鸢有些看呆了,真是美□□人,她觉得自己还能再织十匹地毯来。
旁边的阿桂要起身去厨房,“你别忙了,我去做午饭,剩下的一半我们晌午再弄。”
正巧,小院外,阿佳的丈夫牵着马回来了。马背上背着要到市集上售卖的地毯,如今却是原封不动的拉回来了。
阿桂赶紧上前问道:“怎么了,一匹都没卖掉,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阿桂的丈夫叹了气,将马背上的东西卸下来。
“我到了王都,才知道新任的国王下了令,因为老国王没了,如今还在丧期,所以集市都关了。哎,白白跑了一趟。”
阿桂也有些失落,家里的米粮也是不够了,算算日子,怕是撑不过两个月了。
纸鸢眼皮跳了一下。
阿桂的丈夫口中说的“老国王”,卑斯国的老国王,那……不就是司川的父亲,竟然去世了。
纸鸢忍不住回头看过去。
司川好像没有听到。安静的垂首看着手中的书册,书页上,划过文字的指尖一顿。片刻,那指尖又继续游走,仿佛刚才只是停下来细细品读文字。之后,只有翻页的响动。
纸鸢又默默地转过头来。
阿桂的丈夫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献宝似的递给了自己的妻子。
“别生气,你看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这可是我是从大元商人那里换来的,都是抢手货。”
阿桂拿过来一看,竟然是在卑斯并不多见的吃食,有屠苏酒,一些干果,羊肉和春帖。
阿桂的丈夫挠了挠头,有些羞涩,“我听大元的商人说是他们的除夕节要到了,我想着你在老家时也是要过的,所以买了些年岁的东西回来,想你会高兴些。”
阿桂喜笑颜开,捶着自己男人的胸膛,“亏你还记得。”
又转过来和纸鸢说道:“妹子,今晚我们就准备起来吧,就算在异乡也要庆祝团圆呐。”
纸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阿佳说的是除夕,应该是大元人每年最盛大的节日。算起来从他们离开长安城到如今,也有大半年的光景了,确实要到了这一年的岁尾。
纸鸢又看了一眼司川,微叹一声,趁着欢庆节日,希望能让司川开心点吧。
她小跑了过去,说道:”好哇,阿桂,我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