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我带你进宫去见陛下。”
待王纯正离开后,司川将按压患处的手松开了。密集的疼痛重新席卷了上来,他这样静静的站着,等到天边泛起了白。
晨曦见,水汽湿重,下起了浓浓的雾。御街上,司川和王纯正奔驰的马破雾而去,急急的奔向朱雀门。
守门的金吾卫见到两匹驰来的马,欲以为是要闯宫门,忙喝到:“来者何人,还不赶快下马。”
王纯正从怀中掏出印信,银鱼符已然变为了金鱼符,也彰显着他如今卓然的身份。卫兵当即放行,两人一路无阻,进了宫内。
直到太极殿前的广场,才勒停了马。王纯正下了马,沿着丹陛快步入了殿内,司川则候立在殿门外。
抬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有种分晓前的迷蒙。
早晨的水汽结出的露水落了司川满肩,浸湿了衣衫,他却不觉得冷。
心底滚起火来,和上一次面见元丰帝的心情卓然不同,这次是兴奋的,有些按耐不住的躁动。
许久,来了一个年轻的内侍官,引着司川去了偏殿。
殿内,元丰帝斜靠着隐枕,散发披肩,闭着眼,面色不佳。
司川行了叩拜礼。
御榻上的元丰帝撩起眼皮,问道:“王纯正说你有西边的紧急军报,你不是在慈恩寺里呆着,从何处听得的消息?”
司川弯腰拱手,“启禀陛下,我有一位旧友从卑斯赶来长安城探我。他走了较为凶险偏僻的剑川古路,待到括尔山脉时,遇上了石藩国的军队,正往长安的方向奔袭。他独身一人快马赶到了长安,和我说了这个消息。”
元丰帝不置可否。他今早也接到了军报,哨兵回报在括尔山附近出现了大批的石藩军队,离长安八百余里,正快步移动。
所以消息不重要,迫在眉睫的是如何解决。北境战败,大元不能再受摧残。
头痛欲裂,元丰帝不得不抬手拧着眉间缓解,他不耐烦的问道:“所以你过来见朕,是有何守卫良计?”
司川微微躬身,直白说道:“臣没有办法,长安城守卫不了。”
“你!”元丰帝头脑充血,眼神狠狠地觑着司川,就要发怒。
“陛下别急,我是说长安守卫没有胜算,但不代表我们就要放手任命。”
司川从怀中拿出了一本图册,递了给内侍官。内侍官展开来,纸面上绘着石藩国和大元国的山脉地形,和几处边镇城邑。
元丰帝的怒气散了些,“你接着说来。”
“陛下,这是臣绘制的石藩国地理堪舆图志。中间的朱色红圈是石藩国的都城碎叶城。城以西为括尔山脉,以东为若羌绿洲,碎叶城地处砂石荒漠之中,且地势低陷开阔,最适合在这里打围击战 。我们只要派出两路大军,一路翻过括尔山迎面直击,另一路从后方打击,出其不意,必可全部歼灭石藩军队。”
元丰帝听着,不赞一词。
“朕问你,这石藩国大军如今正朝着长安城来犯,该如何把他们引回碎叶城境内。再者,他们兵强马壮,我们的力量有限,分派不出兵马从后方绕袭攻打。”
面对元丰帝的追问,司川面色沉稳,他早做好了对策。
“陛下,拓跋怙还在长安城内。陛下只需要把他请到宫内,加之威逼利诱,先以发现了来犯兵马的踪迹为吓,再以若羌绿洲和重金相赠,表示愿结两国永世之好,不怕他不退兵。”
司川顿了一会,接着说道:“至于陛下忧心的兵马不足。臣愿意说服我的母国卑斯国,出兵协助,作为后方大军攻打石藩,并且越过若羌绿洲时可捣毁石藩国的粮草和战马供给。”
“呵,今日这番言辞你怕是早准备好了吧。”
“臣不敢。”
司川嘴上说着恭敬,可腰身却没有弯低一寸。
“臣只盼陛下可以允许臣上阵迎击石藩大军,也算回报了臣这么多年在长安的恩养之情。”
元丰帝沉默了,良久后,说了一声:“王纯正,去写封赦书。”
一炷香后,墨迹未干的赦书被司川揣在了怀中。
他阔步出了殿,炙热的太阳光芒万丈,直照在他的眉眼间。
他开怀的笑。
在二十年之后,司川才终于被赦免,允许离开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