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鼻塞到难以呼吸,可鼻腔里却满是揍敌客家刑讯室的消毒液味。那些混着血液的消毒水被冲洗去排水口,泛起泡沫,会让刚任职的元香反胃,而她也仅用半个月就适应了,自那之后清理屋子就像吃早饭一样轻松容易。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胃开始收缩,什么东西沿着她的食道迅速攀爬,她赶忙掀开马桶盖,干呕起来。
我一定要自己去见克莱因。用手背擦拭嘴巴时,这个想法是如此坚定。
偷偷溜回停尸房对她而言轻而易举。这里的温度很低,穿着短袖的元香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时间紧张,她对面前数不清的格柜挨个查看,找到属于克莱因的停尸柜时,她身体抖了一下。
元香深吸一口气,手放在上面。
克莱因。
她在心里叫。
你没有死,对吧?
一切只是假的,对吧?
别调皮了,吓得我够厉害啦。
你一定不在里面吧?
元香将柜门一把拉开。
良久,温热的泪慢慢滴下,像一把匕首刺进严寒的冷气,却又化作一团轻柔的棉花,小心落在克莱因惨白的脸颊。
“克莱因…”
元香走来一旁,小心触碰着她的脸,用视线描摹着她的线条。
她俯下身,与克莱因碰触额头。
“睡吧,睡吧。”
她吸吸鼻子,像在哄孩子。
“我记得你很怕冷。”
她把手掌放在她脸侧,想把温度传递给她。
“马上就带你离开这个地方。让你未婚夫带你回家。”
她抚摸着克莱因已经干燥的头发。
“他怎么会有我了解你。”
冷气开始同样包裹她。
“你说过,如果终有一死,会想死在爱人和我的身边。”
……
“我会让他带你回家,离开这个寒冷的地方……”
……
“对不起……那时我不在你身边。”
热泪沥沥拉拉,打湿了克莱因的脸庞。元香的手开始发冷,除了泪水什么也感受不到。她仿佛已经与克莱因合为一体,有着相同冰冷的体温。
“等着我。”
她闭上眼睛呢喃。
“稍微等我一下。”
“这次换我陪你。”
“你不会介意我看你的伤口,对吧?”
这次,她轻柔又小心地掀开了白布。
…………
…………
元香闭上肿热的眼,再次将脸埋进手心。
“我这次就是去的那儿练手欸,真巧。”
小姐这句云淡风轻的话飘来眼前,瞬息之间,愤怒的热与彻骨的凉紧跟而至,刺痛她的脊椎,刺痛她的神经,让她呼吸一滞。在这个家当职,元香从没想过杀祸会来到她的身边。她的眼前划过数不清的画面:伊露涅的第一次掏心,情绪失控时满是杀欲的暴躁,进而到整个家族对孩子教育里杀戮的赞赏与认同。元香觉得寒气入骨,她抱住自己,这不是克莱因这样的普通人能承受的,克莱因的生命里就不该有这些血腥存在。杀戮是如此原始,粗鲁,肆意,这与她都是不沾边的,克莱因应该永远也接触不到,永远只是隔着电视机为逝者悲伤,提高她本就极高的警惕值,然后给元香留言,让她也小心。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家族,剥夺性命,赚得他人痛苦之上的金钱?更重要的是,他们视人命如草芥,看待普通人就像是蚂蚁,凭他们心情来,说杀就杀,说走就走,无人敢怨,仅仅是因为他们的能力无人匹敌?
……不,能力无人匹敌,本就是这个世界肆意游乐的最好的通行证。
可克莱因不是蚂蚁,她在她心里万分重,是她人生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们凭什么夺走她的挚友,仅仅是因为克莱因运气不好,被伊露涅当做了陪练对象?
可是,…停一下。
仅从伤口的大小还有伊露涅的时间线就可以判定伊露涅一定和这次事情有关系吗?
她问自己。
掏心这项技能是很多相关职业人士都会练习的技能,会不会,不是小姐做的?只是和她年纪相仿的其他人?
对,她为什么要首先怀疑自家的小姐呢,仅是因为小姐凑巧也来了这个地方?她干嘛这么急着就把这个凶手的罪名给了伊露涅?
想到这里,元香又觉得自己可以喘上来气了,她抬起手腕,手正抖得不成样子。是在害怕吗?还是在愤怒?她动动身子,腿似乎也没有了知觉,元香尝试抬起一只脚迈出去,整个人却差点瘫软在地上,她调整重心,不至于脸着地,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她的腿也在发抖。
她知道了,她在害怕。
凶手如果真是伊露涅,她要怎么办?她有能力为克莱因报仇吗?
她有能力在那个堡垒一般的家族里下手吗?
在杀手的眼皮子底下?
元香揉搓着躯干。
不要再想了。
元香告诉自己。
当务之急是要搞明白凶手是谁,其他多余的不需要想。
无论恐惧与否,她想要探明真凶的心都是坚定不移的。
她抹了几把脸,将头埋在膝盖里。她记得管家培训课如何教导他们控制情绪,她不断地深呼吸,伸手拍打脸颊,让自己的表情不再扭曲。她要克制自己胡思乱想,要把了解事情全貌放在第一位,就像课上教育他们的:收起你的个人情感去全身心完成任务,和一个机器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