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的妹妹其实并不难照顾,除却一开始需要中也手把手教授如何穿衣,洗漱,正常与人沟通,使用日常用品等外,安琪拉完全能够独立生活。
在安琪拉十岁那年,她曾提出分家,所谓分家,也就是她离开中也庇护所,如同张开翅膀雏鸟离巢飞往不知名之地。
中也像被踩中了地雷似的,奋力的否决安琪拉的想法,狡猾的用各种理由引起安琪拉对外界陌生领域的恐惧。
他们爆发了第一次激烈的争吵。
……应该说是中也单方面的无理反驳才对。
安琪拉的神色淡淡,漂亮的眼眸圈住了密林深处幽静的神秘的湖泊,她微蹙着眉,带着一丝困惑,她或许不能理解中也为何情绪如此不稳定,明明他在她的面前一直是一位稳重可靠的兄长。
“我不明白,”安琪拉眉眼间糅杂的的名为迷茫的情绪明晰得令人心疼,她轻声的喃喃自语,“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相遇代表着分别的开始,我只是提前了这个结局而已……”
中也干涩的劝说:“安琪拉……外面很混乱,我怕……”
安琪拉:“镭钵街就不混乱了吗?”
说及此处,安琪拉轻轻勾起唇角,眼眸漾出一圈粼粼涟漪,却是笃定:“你应该相信我的,哥哥……”
最后那声柔软的呼唤,中也猛地偏过头,闭上双眼,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分开不可……”
“啊,确实是这样的……”安琪拉稚嫩的面容肉眼可见的冷淡下来,蓬松的棉花厌倦遮掩,露出内里尖锐的一根根细针,声音开始带刺,不近人情,“我只是觉得和哥哥在一起的话,很多事情不方便做。”
中也愣住了:“……什么?”
安琪拉:“哥哥比我更有‘人性’,或者说哥哥比我更像一个人呢。”
“如果说我们两人确实是‘荒霸吐’,哥哥继承的是‘荒霸吐’慈悲,善意,温柔,共情,美好的部分,那么我则是哥哥的反面吧。”
“我们这样的不同,如同光与暗,磁极的两端,”安琪拉真心实意的困惑,“这样的我们在未来的某一天真的不会反目成仇吗?”
“啊啊……真是太烦躁了,”安琪拉瞳孔微缩,在夕阳的余晖下形成鲜血的暗涸色泽,如同暗处潜伏的毒舌,丝丝吐露冰冷的蛇信子,粘稠的恶意铺天盖地的袭来。
“那些总是偷偷摸摸钻进我家的人,为了利益疯癫把我们牵扯其中的人,昨天在我休息的地方打架鲜血弄脏我衣服的人,今天上午因为我是小孩子对我无端辱骂的人……为什么这些人不去死呢?”
“要是我的异能能让这世间惹我不快的都去死就好了……”安琪拉真是目前这混乱无序的生活厌恶至极,如果可以,她很想用脑海中所有的负面词汇去辱骂它。
女孩阴郁厌世的话语冲刷着极近的中也,他微微捏紧了身侧的拳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又像是打破什么枷锁一般,中也轻轻的对他的妹妹说:“这些不用担心,我会替你解决的,安琪拉。”
所以……所以请不要说出那样的话。
中也知道,残缺的,似人非人的他,离开了安琪拉一定会回到从前一般惶恐不安的面对这离奇怪异的人间。
毕竟,他并没有安琪拉那样坦然的接受自己是“怪物”这一身份的勇气。
落日被地平线吞噬牵起一条如血色般殷红的残线,悄无声息的吞没中也眼中微弱的亮光,在他意料之中的眼神中,与他一步之遥的女孩静静的看着他缓缓露出宁静美好的笑容。
“哥哥会和我一起堕落呢,”安琪拉靠近中也,给了她名义上的哥哥一个轻柔的拥抱,中也还未做出反应,她便放下双臂,轻声耳语,“这可不是我逼着哥哥做出的决定哦。”
被算计了……
中也脑海中闪过这样一句话。
中也垂眸,触及自家妹妹纯粹的蓝宝石洋溢着孩童般雀跃纯真的快乐,像一条巨龙愉快的甩着尾巴在自己最爱的财宝上打滚,他眸光微动,紧绷的神色松了松,只是应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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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也是自愿做诱饵的。
与他那横冲直撞破坏力惊人的异能相比,安琪拉的异能或许更加的不起眼,【安琪拉的诅咒】——以语言为载体,随意摆弄人的生死与精神,侵染程度与个人意志有关。
配上安琪拉洞察人心,聪慧异常的大脑,化为粉碎一切阴谋诡计的武器。
在镭钵街,暗流涌动之处,流传得最多是实力恐怖,战力与脑力相媲美的中原中也与柔弱无能的妹妹这一神奇的组合。
安琪拉多年来以中也的名义杀害了无数居心叵测的“朋友”“合作人”,铲除了无数挑衅她们的组织——她将中也推入明面上暗地里争夺利益而疯魔的大人眼中,将他这枚棋子从容不迫的加入横滨硝烟无形的战局。
所以在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派人找到他,所有人的贪婪算计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时,他毫不怀疑,他的妹妹会得到她想掠夺的一切。
他会助她谋取港口黑手党首领之位。
被下毒背刺关入阴冷潮湿的港口黑手党拷问的地下室内,遍体鳞伤的中也面对眼红崩溃嘶吼着“您为什么要背叛我们?”的黑衣人,神情冷漠,目光平静,他缓缓吐字:“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可是您被抛弃了!”他的部下泣血诉说着刚刚上演一场兄妹决裂的戏码,“您的妹妹为了自己活命把您加入港口黑手党以来的所有的信息弄得人尽皆知!”
中也面色不改,十五岁的他,静谧的钴蓝色眼睛泛着无机质的冷光——除了她与他,谁也不知那只是计划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