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陆照枝已经起步离开，耳畔只剩夜风吹过屋脊的声响，明月如盘落在窗阁上，模模糊糊的光影，恍若隔世。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冰冷的地面，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的是厚重暖和的衾被，还有紫芙关切的眼神。
她吓得坐起身，本能往旁一看，“陆照枝呢？”
紫芙知道她担心什么，轻拍手背，“小姐别担心，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他还叮嘱奴婢，要好好照顾小姐你。”
“紫芙，我说了多少遍，你不能因为想让我心里好受些，就编这样的谎话。”
紫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还说了，要是昨晚不够尽兴，可再找他过招，他随时恭候。”
这话是衡阳以为的，可紫芙说出来的时候，却也没见得有多开心。
“你替我告诉他，让他不要得意过早，下一回我可不会心慈手软，有他哭着求饶的时候。”
“小姐和他近在咫尺，为何不当面说清楚？再说了，奴婢也不是信鸽啊，要是传错了意，又该怎么办？这话，奴婢觉得，小姐还是当面同他说，比较好。”紫芙面露难色，她心里盼着小姐好，自然是不愿意传这样的话。
“他在哪？”衡阳又觉实在咽不下昨晚这口气，无论如何，总得一分高下才是。
“小姐想做什么？”紫芙难免紧张起来。
“不是你说的，让我找他当面说清楚么？”衡阳飞快起身下榻。
“小姐倒也不用急于一时，奴婢听闻眼下侯爷他们正在前厅议事呢，恐怕不妥当。”紫芙手忙脚乱地端水梳洗，一面又劝。
“这样岂不是更好，让大家瞧一瞧人前风光的陆小侯爷，是如何的道貌岸然？！”听到紫芙这话，衡阳显然有些兴奋。
既然他给自己找不痛快，那同样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搅得天翻地覆。
一家人，倒不用厚此薄彼？
“小姐，你慢些走。”穿戴整齐的衡阳早就按耐不住心中的冲动，快步出了门，冲身后的紫芙挥挥手，“不必跟着我，区区候府，还难不倒我。”
紫芙有些犹豫，但还是远远地跟了上去。她知晓衡阳的性子，候府不比将军府，人生地不熟，要是碰到难缠的也就罢了，要是真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可是要给将军惹上祸事的。
衡阳不以为然，脚下生风，着急忙慌往前厅赶去。朝阳冉冉升起，浅草上露珠晶莹剔透，鸦鹊在枝头喧闹。穿过幽静的石板路，候府的院子一进又一进，一步一景，再好的风景，此时的衡阳也是无心驻足。
也正因为如此，她未曾留意前头半月处的人影，等发现时，为时已晚。两个人避无可避，结结实实地撞地了一起。
衡阳抬头，对方是个妆扮美艳的夫人，眉宇间风情万种。除了侯爷和陆照枝，她再不认得候府的人。为了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和耽误时辰，她满脸歉意道，“实在对不住，我一时匆忙没看清来人，还请见谅。没有伤到哪里吧？”
尽管自己也撞得眼冒金星，衡阳也顾不得自己。
“想必这位就是将军的嫡小姐吧？”显然对方认得自己。
衡阳一愣，对此人并无印象，不失礼貌地颔首，“是我，敢问夫人是……”
“大胆！连孙娘子都不认得了吗？”孙娘子没开口，后来跟着的丫鬟却是气势汹汹。
“莹儿，不得无礼，”孙娘子正色道，“家仆不懂事，你莫怪罪。”
“夫人谦逊，是我鲁莽在先，不怨她。”衡阳没见过这架势，略微有些发懵。
“莹儿，还不快赔罪！”孙娘子厉声喝道。
“不用……”
莹儿不敢违抗，眼里挂着泪，委屈巴巴地赔了罪，缩到一旁。
“你有所不知，昨夜我才从江陵远游回府，不认得我亦是情理之中。我在候府也待了□□年光景，下人们若有怠慢之处只管告诉我，这儿是你的家，和你在将军府的时候一样。”孙娘子的声音温柔和蔼，听得衡阳心头平静许多，微笑着点头，“多谢夫人。”
才走出不远，紫芙从后头追了上前，“小姐可知，方才那人是谁么？”
衡阳一脸天真，脚步却慢了不少，“不知，与我何干。我对候府的人，毫无兴趣。”
“她是侯爷的续弦，”紫芙低声附耳道，“奴婢听说，是个厉害的绝色，这候府上下除了小侯爷，没有人敢得罪她。”
“她刚才不是说了，主管候府上下杂事，一个管事的若没有半分威严，又如何成事。我是不知她的为人，但就方才来看，我倒是觉得她挺和蔼的。”
“小姐，人不可貌相。”紫芙诺诺道。
“知道了，我万事小心就好。”衡阳再是个没心眼的，也知道紫芙的意思，多提防一些总没错。
前脚走着，便瞧见不远处有两个丫鬟在交头接耳。身着青衣的奴婢神态得意，“你听说了吗？咱们这位新嫁娘闹得可凶了，小侯爷躲了她一晚上呢！”
“什么躲不躲的，那是小侯爷根本就不喜欢她。”红衣丫鬟接话道。
“小侯爷是什么人，想给嫁给他的姑娘怕是要从塞北排到江南，她未免也太清高了些。”青衣丫鬟冷哼一声。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样的卑鄙手段，才成了这门婚事。”红衣丫鬟继续附和。
“急什么？孙娘子回来，会给她好果子吃么？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说完了吗？！”衡阳从来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昂首挺胸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