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弥寐,纷纷扰扰的前世钻进清宁的梦里。
那些跌宕的,焦躁的,纠缠的,痛苦的,搅得清宁夜夜不得安生。
叮铃——
清脆的铃铛声一瞬间荡开所有幻象。
清宁瞧见一个人,撑一只长伞只身立于梨花树下,梨花扑簌簌下落,像是下了一场芬芳四溢的雨。那人身着银色长衫的似乎只是微微披在肩上,若即若离。挂在腰间的月色铃铛随着梨花下落刮起的微风轻声荡漾。黑发随意飘散,称得其肤色白得若雪。其肩上立有一鸟,神似凤凰,婉转一鸣,哀转九绝。
虽未转身,清宁却感来人,悠悠浅笑。
睁眼时,天还未亮,清宁起身打坐,脑袋有些乱,气息也未能调整如平日。
那人是谁——
清宁恍惚间睁眼,瞧见窗外天色刚要翻明。想起昨晚同殷教互相道了姓名,山鬼同他越聊越投缘,将自己的身份一股脑全抖了出来。殷教也承认,虽说自己师承言灵仙尊,其实只是唬人,他不过是青鸢宗内阁弟子,搬出言灵显摆身份。
“像我这般还敢提到言灵仙尊的可真的不多,”殷教同山鬼勾肩搭背同饮酒好不痛快,“青鸢人都说她倾心弟子不守师道,不敌心魔以至生灵涂炭,是青鸢宗之耻。”
殷教一把将烂醉的山鬼踢开,晃着上身说:“我不这么想,每一个剑修,都渴盼达到她的高度。”
“十七那年,她初次出世,万宗之上,一剑一舞,五岳同鸣。”
殷教醉醺醺地看向清宁,反问:“你不向往吗?”
咚的一声,殷教脑袋朝地,昏睡了过去。
想到这里,清宁长舒一口气,有些无可适从。
反正心绪纷扰,不如去逛逛人间。
清宁只身出了殷教准备的客房,想去昨日聊起的孟家查看一二。
行路途中,一男童在清晨的河边唱起了童谣,没出几句声响便欲跳入河中。
清宁轻轻一点身,轻功过去,将男童搂在怀中。
“谢谢姐姐。”男童朝清宁咧开了嘴笑,“差点全身又要湿了。”
清宁环顾四周,未见一人。
“昨日百鬼夜行,你是跟丢了队伍?”
男童周身鬼气萦绕,已然不是活人。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然儿我怎么会是鬼呢?”
清宁思量片刻,问:“你可是姓孟?”
男童点点头,懵懂问道:“姐姐怎么知道?姐姐,然儿最近很苦恼,不知怎的,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姐姐可以帮帮我吗?”
厉鬼锁路,普通鬼魂自是无能再见孟府。清宁长叹一口气,牵起然儿的手,半哄道:“随我来。”
然儿遇到心软的神,山神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清宁将然儿带回客栈,没曾想小孩一溜烟就跑去了山鬼的房间,在她脸上胡乱戳戳,玩累了流着口水牵着山鬼的手躺在一旁睡着了。
“清——宁——!!”山鬼醒来看到旁边睡一小孩儿,被吓得差点鬼魂出身。
在隔壁屋擦拭剑柄的清宁以为出了什么事,迅速闪进山鬼房间,“发生何事——”
还未说完,山鬼紧紧保住清宁,哭声道:“我怎么一夜生出个孩子,还是个男孩,这不行啊,我喜欢女宝!”
清宁摸摸慌山鬼乱间冒出的豹耳,安抚道:“没关系,山鬼大人一定能生个可爱的女孩。”、
“这是重点吗。”殷教无奈靠在门边,抱着剑打了个哈欠。“这小孩是?”
“方才出门遇上的,似乎迷路了。”
然儿被山鬼这么一吵已然醒了,眼泪汪汪地看向山鬼。
清宁问:“他似乎和你格外亲近,你认得他?”
山鬼猛得摇摇头,道:“不认识,清宁,你是知道的...”山鬼凑到清宁耳边,“我讨厌人类。”
虽是耳语,但清宁知道,然儿定是听见了。
清宁有所察觉,男孩儿体内的鬼气在一瞬之间有暴走的趋势。
殷教走上前狠狠揉了揉然儿的脑袋,对清宁说道:“你大早上带个小鬼回来,一定有你的道理。”
“他是孟家的孤魂。”
“孟家的?”殷教不确定地凑上前,“孟家全被扎成纸人,魂魄都被封在人皮里了,怎得还有小孩儿的孤魂。”
或许是殷教的说词太过直白,把然儿吓得嗷嗷哭。
“欸——”,山鬼音调渐扬,将殷教拉开,“不准欺负小孩!”
“这刚刚还嫌弃得不行,怎么突然转了个性。”
“我看他可怜,不行啊?”
清宁细想片刻,道:“关于雾山怪事,我有一点想法。”
“雾山?那个荒无人烟的空山?”
“哪儿有,雾山很美的好不好,林子里的果子也香...诶哟偏题了,清宁清宁,你想到什么了?”
清宁伸出右手,幻化出来一群晶莹剔透的小冰人儿,道:“你既说这山中有脚步声,去探却只剩一堆灰烬,我在想,这些脚步声会不会是成群的纸人。”
说完,八仙桌上的冰人儿们排着队蹦跶着走,没两步便都化成了一滩水。
“山鬼大人你属火相,在本山中鬼力更盛,你一近身这些纸人便都化成灰了;只是这脚步声,我猜,是故意引你过去的。”
山鬼打了个寒颤:“你的意思,这些纸人是冲我来的?”
“怕是如此。”
殷教在一旁听着,打断道:“你们这分析来分析去,还不如去实地瞅瞅。”
说完看向躲在山鬼背后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