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来,一波三折,两场闹剧,秦昭身心俱疲,赶到校舍过后已是累到了极点,她吩咐阿娇打了一大桶热水,三下五除二剥了衣裳跳进去泡了起来。
阿娇打听事情倒是快,原来那女子是个绣娘,一日两人偶遇,那人拾了帕子,自报门户,因着上头的字以为那绣娘是个未出阁的富贵姑娘,而那绣娘只想着二人以后不会往来,便没有再过多解释。
后来那绣娘家中出事,一时情急,便写了信去求援,后头联系便渐渐多起来,她深觉若要同这公子在一处,便不能一直绣花,于是便开始半工半读,今年才考到北府书院来。
也算是有才。
约摸是她醉心读书,与那公子的书信往来越来越少,最后甚至快要断掉,那公子一急,便登了悬崖,以死相逼。
秦昭舒服地舒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握着拳头锤了一下木盆边缘:“你把叶向洵送我的那个金创药拿来。”
“哦。”阿娇走出去几步,将东西递过来。
秦昭接过金创药,放到鼻尖嗅了嗅,心道也不知这东西有没有毒,她思忖半晌,为着保险起见:“把里头的东西都倒了吧,我总觉得他没安好心,别又给我下毒。”
阿娇点头,心领神会,快步出去了。
秦昭继续泡着,忽的听见门外传来吵嚷之声,她活动了一下脖颈起身,随意披了件外裳赤着脚就往外走。
她一把拉开木门,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怎么了?”
一睁眼,叶向洵同阿元的身影便撞进眸子里,秦昭下意识地将大敞的领口拉了拉,将半个身子匿在门板后头,一脸戒备:“这么晚了,你们来做什么?”
阿娇一脸心虚地立在旁边,花盆之中是倒了一半的金创药。
叶向洵将那小瓶子捡起来在手里转了个圈,眼风凌厉地扫过来,唇角却是上扬的:“秦姑娘此举,真真让叶某痛心啊,白日在凉亭里还郑重其事地说用画框裱起来,夜里就要扔了?”
字字切齿。
秦昭十分尴尬地笑了两声:“我记得男舍女舍是分开的嘛,叶公子怎会在此?”
叶向洵脸上未见半分尴尬:“是管事先生让我来的,他事先只说了床号,并未说里头有人了。”
他满脸的坦然,都快叫秦昭怀疑自己先前所看的书院规矩有误了。她咬咬牙,拉拉衣裳,弓着腰将门打开,“你们真没住处了?”
阿元垂着头自言自语:“公子,我们就应该在看见阿娇时便转头离开的。”
叶向洵心道阿元所言甚是,可他在见到那个药瓶时居然没忍住,秦昭口口声声说得好听,转头就将这些东西毁了,如今他问了,她又避而不答,囫囵搪塞。
真是自讨苦吃。
叶向洵拱手:“先前不知秦姑娘就在此屋,深夜叨扰,抱歉。”他目光在秦昭扶着门板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转身就要走。
秦昭心道这叶向洵怎么又变回了在那装腔作势的模样,还是先前会呛她那个叶向洵有意思些。
叶向洵斩钉截铁,说走就要走,秦昭忙抬眼示意阿娇,阿娇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冲上前去拦在两人前头,不由分说地夺过阿元手里的书箱和包袱。
阿元紧握着不肯松手,一对上阿娇那张写满狠字的脸,心里竟莫名一颤,手上的劲就松了下来,阿娇顺理成章地夺过东西,三下两下就搬到了屋子里去。
秦昭就说这屋子又宽敞又有两张榻,她还以为自己走了狗屎运,没想这本就是两个人住的。她转身进去披了个斗篷又跑出来,站在檐下居高临下地望着叶向洵。
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立在门外似乎没有松动,而是语气严肃,又开始装模作样:“秦姑娘,烦请将叶某的东西归还。”
秦昭踱步下来:“不是你自己过来的么,如今我让你进去了,你反倒不情愿起来,这又是什么道理?”秦昭哆嗦了一下,心道外头好冷,“别扭扭捏捏的,快进来,大半夜冻死在外头我可不帮你收尸。”
书院地势高险,是以春日虽至,依旧冷若寒冬。
秦昭想了想,把目光瞄向他的竹箱,鼓捣两下用蛮力破开了锁,看着里头码得整整齐齐的书册,她随意捡了一本顺眼的,状似随意地大声开口:“阿娇你看,这是《汝阳学论》的摹写本吧,我记得侯府中似乎有一册,还是孤本呢。”
“好像是。”
“既然如此,我便将这本撕毁了吧,侯府的孤本就是真正的孤本了。”
门外的叶向洵听得心焦气燥,他书箱里的一些东西是万万不能让秦昭看见的。
他心中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阶,径直冲到秦昭面前,一把抓住她手腕,怒喝一声:“住手!”
秦昭这才缓缓停下手来,她先是愣了愣,毕竟除却落水那回,叶向洵在她面前如此失态,不就是个书箱么。
不过她心大,并未察觉不妥,于是咧嘴一笑:“这不是肯进屋的嘛,快些睡了吧。”
叶向洵一愣,目光落在满地的狼藉上,他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抬眼望去,只见秦昭依旧笑着,不知为何,他觉得心烦意乱得很。
秦昭此时只穿了中衣,披了大氅,红扑扑的脸颊两侧裹着雪白的绒团,英气的眉眼不知是不是沾了水汽的缘故,湿漉漉的,饱满的嘴唇显得她整个人更加明媚,哪里有平日那副风风火火,泥潭子里打滚的模样。
“还不放手?”
叶向洵方回过神来,他咳嗽两声别过了头,慌乱无措地撤了手,逃也似的望向“倒地不起”的书箱,又蹲下身去收拾起来。
秦昭不知从哪里搬来一个屏风竖在叶向洵的榻边:“叶公子只管好睡,千万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