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蹑手蹑脚地踏进门槛,而后缓缓回身将门闭拢。
这间屋子其实不怎么大,摆着四五个齐屋顶那样高的书架子,上头零零散散地摆放着一些封存好的卷宗,末尾上坠着小小的木牌。
秦昭一列列地找过去,将那木牌翻来覆去看了,上头只刻着数字,并不言明案件所指,秦昭胡乱翻着,心头愈发急躁起来。
屋里本就黑漆漆,只有几缕从门缝,窗缝里溜进来的月光,秦昭将屋子的书架都绕了一圈,思索一番。
这些卷宗应该都是分门别类放置,长渊建国以来,比较大的谋逆案其实只东南王一案……
她仰着头,最后目光锁定在第三列书架最顶层,这卷宗比下头的卷宗都要厚,她之前听叶向洵提起,卷宗中会放入涉案人员名单,这起谋逆案一直是当今生圣上心头的刺,他当年御笔一挥,直接将王府杀了个干净。
秦昭足尖轻点,将卷宗取了下来。
她望着上面的封条,小心翼翼地揭起一个角,却忽然发现这封条的末尾有些微微翘起,前方还隐隐裂开了一小条微不可查的缝隙。
秦昭心下一沉,有人在她之前打开过这份卷宗。
除了她,还有谁对这种陈年老案感兴趣,秦昭脑海里蓦然闪过一个身影,这个想法将她自己都惊了惊。
来不及多想,她轻轻揭开,缓缓将卷宗展开,就着月光细细看起来。这里头封着的东西实在太多,什么结案文书,证人口供,处斩名单。
秦昭来不及看得太仔细,视线落在结案文书的“国师镇之”四个字上。
她又匆匆翻过几张纸,扫了一眼处斩名单,东南王谢慎的两个儿子赫然在列,还有一个叫做叶琴的,秦昭一愣,叶琴不就是叶向洵的母亲么。
叶向洵的母亲,从前居然在东南王府。
她继续往后翻,在最末尾看到一纸檄文,言辞激烈,字字泣血,单单读来,还以为当今圣上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她目光随着字迹游走,最后停在落款上。
“梁伯远”三个大字猛然扎进秦昭眼帘,她瞳仁颤了颤,若她没记错,叶向洵的父亲也叫梁伯远。
若按此,他当年应该就被处死了,莫非因为他的父母籍籍无名,他侥幸逃脱,做了漏网之鱼。
秦昭按住心下的震惊,忽然觉得叶向洵在京城中走来晃去,还没被翻出当年旧事,真不知是当年知情之人死得干净还是他运气好了。
门外似乎传来声响,秦昭一愣,立时快速将卷宗里的东西按原先的顺序放好,将封条细细盖回去,望着那始终微微翘起来的末尾,秦昭用力抚了几次,仍旧枉然。
她环顾四周,居然真在角落看见了一瓶浆糊,她搅了搅,居然还能用,她立时弄出来将封条粘回去,若是被发现,那就让那个在她之前打开卷宗的倒霉蛋担责好了。
她同方才进来时一般,轻声将房门合拢锁上,飞身掠上房顶,悄声挪动起来。
秦昭一面打量这屋檐下,一面缓缓挪动,片刻过后,居然见廊下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向洵,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在司中当值?
秦昭眼看着他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游廊尽头,她偏过头,那个方向,不是她方才过来的地方么。
再来不及多想,她离席太久,得尽快回去了。
*
秦昭越过墙头,整理了一下衣襟,在墙角站定,一抬头,裴行远居然同鬼一般出现在她眼前。
秦昭不由地后退两步,却意识到身后是墙,她避无可避。
“裴,裴大哥。”秦昭有些心虚地望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裴行远握着轮椅扶手的力量比方才更大,他微微一笑,衣带在晚风里飘飞:“我听闻国师府后花园中有青色的鸢尾,来看一看。”
他笑得得体,秦昭愈发心虚。
秦昭摆摆手:“那裴大哥,你慢慢看,我先回席上了。”言罢她慌慌张张地往前走去,靴子不慎被裙角绊了一下。
“小昭——”裴行远忽然出声。
秦昭驻足回过头来,见裴行远推着轮子缓缓朝她行来:“我们一同回去吧。”
秦昭点了点头,垂着脑袋过去扶住裴行远的轮椅,将他往前推,一面推,一面盘算着该怎么把他糊弄过去,岂料裴行远却先开口了。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秦昭往前推得更快了一点,飞快地眨巴着眼睛:“什么说出去,我又没有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
裴行远闻言轻声笑了笑:“是啊,我二人不过一同出来看看花罢了。”
“这花园里,真的有青色的鸢尾吗?”秦昭忍不住发问。
裴行远却垂眸,手指不断地摩挲着自己的袖口,不知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有听到秦昭的话。
两人回到席上时,歌舞已过半,秦昭座位旁的几个人醉得如同一滩烂泥,见秦昭回来,第一件事不是奇怪她为何去了那么久,而是举着酒盅过来,固执地还要同秦昭再喝一杯。
大国师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听旁边的人说,似乎是犯了头疾,回屋里歇息去了,才走了不久。
不想才一会儿,门口便有通传,宫里来人了,众人立刻跪伏在地,内侍鱼贯而入,端进来许多宝气华贵的摆件,至少三四个掐丝珐琅盆景,一个黄梨木雕作的荷花,栩栩如生,望得人眼睛都直了。
此情此景,众人只等着大国师端着犯了头疾的脑袋出来谢主隆恩,不料只一个面无表情的道童立在上首,拂尘一挥,连腰都只敷衍地躬了躬。
“叩谢陛下,国师大人头疾发作得厉害,不能亲自出来谢恩,便由我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