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乞丐汲着草鞋跌跌撞撞,脸上伤心欲绝的神色在拐过一个巷口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面前立着一个身影颀长的少年,窄劲的腰身被麻绳紧紧地箍着,衣裳破烂也难掩气质。不过他始终带着斗笠,帽檐遮住眉眼,说话也瓮声瓮气的。
“如何,贵人可愿相见?”谢玄压低声音,掏出怀中所剩不多的碎银,捡了一块递过去。
小乞丐掌心搓得热乎乎的,嘿嘿地不住咧嘴笑:“公子啊,我又叫又喊,还腆着脸上手扯人家袖子了,可她就是不愿来。”
谢玄侧了侧身,语气中隐隐有了点疑惑:“你把纸条给她了吗?”
小乞丐摊开掌心,颇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她握着拳头,我想递也递不出去啊……”
谢玄见他这副无赖模样,无可奈何:“你收了银钱做事,怎能如此敷衍了事。”
那人哎呦喂了三四声,又啧啧两下:“你叫我做的我可都做了,我答应你的时候可没说一定要成啊。”他习惯性地将破烂的草鞋往边上一扔,顺势就扣起脚来,“再说了,那是什么人,万一人家的亲兵上来给我一刀,为了你这点儿碎银,我还要送上命不成。”
谢玄蹙起长眉,不欲与他过多纠缠,为免生事端,他侧开身,在拥挤的巷子里让出一条道来。
小乞丐侧着身过去,将手在衣襟上胡乱揩了揩,摸出怀里一个匣子来,谢玄恰好瞥见,他立时又将身子正过来,挡住乞丐。
“东西给我。”他语气冷淡,听上去不容反驳。
那小乞丐后退两步,啐了一口:“这可是人家施舍给我的,现在是我的东西,你同我要,又算怎么回事。”
“我跟你买。”谢玄咬着牙。
小乞丐嘬起嘴巴,鬼精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我得打开看看,不然便宜了你。”
啪嗒一声,匣子里的物什显露在谢玄眼前,他果然没记错,是父亲前些日子为平阳准备的生辰贺礼。
小乞丐打量了一会儿,掰着手指算计了半天,不由分说地将谢玄手里剩下的碎银一扫而空,这才哼着小曲施施然离开。
谢玄将匣子放进包袱里,望着巷口尽头。
莫非,他真要冒险一次,去找一次平阳吗?可是,她将这个匣子都扔了,此举,又是何意……
“搭把手,搭把手,真晦气。”是个五大三粗的声音,听着是从王府后门的方向。
谢玄侧过身,扒着墙边,只露出一双圆睁的眼。
几个士兵抬着鲜血淋漓的尸身骂骂咧咧:“平阳公主真是,这么大了,裴大人没了教过她一些擒拿格斗之类的术式吗?捅人也没个关窍,血淌得到处都是,腥味太冲了。”
“前些日子才冲的地砖,又得来一遍。”
“行了行了,少说几句,非常时期,谨言慎行!”
几人说话的声音果然止住了。
谢玄望着那尸体的脑袋被颠了两下,露出一张他熟悉的面庞。
是兄长身边的小厮!
他立时收回视线,漫无目的地消化着方才那些官兵的话。
平阳,怎么会是平阳呢?
不行,他必须见上平阳一面!
正当谢玄将要迈脚,却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量,他身体瞬时僵住,深深呼吸着转过身,却忽然撞进一团莹白的光里。
“白大侠!”他面露喜色,朝着白川拱了拱手。
白川不由分说地扯起他的胳膊,将他往远处带,一面狂飘,一面质问:“你是不是没跟我说实话。”
谢玄结结巴巴,话里都是欲盖弥彰:“我,我……”
好容易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白川变戏法似的从后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个,你怎么解释?之前你说自己只是误入了奇异的阵法,这会儿我看你怎么解释。”
谢玄望着她手上的通缉令,上头的画像分明就是他与兄长谢琅的模样,粗糙随意的寥寥几笔,神态毕现,叫人过目不忘。
他的两只手垂在身侧,不住地颤抖,过了一会儿仰头看着白川的眼眶已经红了:“那你会怎么办?”
谢玄走得近了些,几乎就要触到她的肩膀:“你会把我交出去吗?”
白川望着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又想到自己方才的所见所闻,一时间有些踌躇,按理说,这事本就与她毫无干系,她一走了之即可。
管这个谢玄是被人绑了杀了还是吃了,可偏偏她身上这个莫名的红色印迹,就将两个这样毫无关系的人绑在一处。
真是……
忽然,白川只感受到自己的下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得往上一仰,手里的纸飘飘然坠了地,而后,她便被死死地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掉落在地的斗笠滚了三两圈,谢玄的脖颈搁在她的肩膀上,压下来的重量贴着她皮肉。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将我交出去。”谢玄连哭泣都十分小心,压抑的哭腔带着浓重的鼻音,“白大侠,我父之死另有隐情,你相信我!”
不过一会儿,白川便感受到了衣襟里淌进股热乎乎的触感,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一双手慌乱无措地不知该往哪里摆。
好没道理啊……
“你起开。”她蹙着眉催促,“快点儿。”
谢玄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越搂越紧:“你若不答应我,我就一直这样抱着。”
耍无赖!白川咬牙,这世上怎么能有比她更无赖的人呢,她不服气。
拉扯了半晌,还是她最先缴械投降:“好了!我答应你!”
谢玄闻言终于从白川的怀抱里挪了出来,他抬着衣袖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