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如义回到家中,一脸新鲜酒气。 昨夜那女人大概是遭了家暴,半边脸青肿,趴在他怀里哭了半夜。如义想必也是被她哭动了恻隐,真真假假还是用心安慰了一番。 之后做那事的时候,如义明显感觉这女人有些放不开,联系到她是生面孔,多半是新入行不久。这女人使如义重振雄风,而且使他感受到久违的初尝人事时的欢愉。同时这女人又带给他一种强烈的、与良家妇女偷情般的刺激。 如义做完那事,只感到身体虚无飘渺,仿佛只剩下一具躯壳;其中的一切,全然倾泄到无尽的空虚之中,又在遥远处无声飘散。他正要沉沉睡去,那女人伏在他的胸膛静默了片刻,又低声啜泣起来。 女人的哭泣牵扯了一下如义萎顿的精神,他的手就下意识地在女人细汗微涔的背上轻轻抚弄几下,温湿的手感让他微感不适。不料却触动了女人许是积蓄已久的伤心过往。 女人声音低柔,向如义倾诉。如义默然倾听,女人的声音却仿佛冥冥中遥远时空的密语——他听不清从女人口中所出的每一个字,那些字组合起来就像是迷雾中的异象——隐晦艰涩,仿佛永远无解的谜。 他的手在执行着大脑最初也是最后的指令,手便像处于工作状态的雨刮器。 女人倾诉了多久?如义头酸脑胀醒来时已是早上七点,女人是醒着的,不知是醒得早,还是一夜没睡。 那女人的往事对于今晨的如义,也许只是一场过耳的微风,他听不懂风的语言。女人靠在自己的门边与如义分别时,两只眼睛布满血丝,内中流溢着感激的微光。如义清楚看到女人白眼球上的血丝,就拉低了对这女人心理形像上的良好印象,女人感激的目光反使他生出些许反感。 女人手扶着门框对正要离去的男子充满歉意地说:“真对不起,让你听一个蠢女人这么多废话……” 正转身的如义及时向女人抿嘴点头,示意她不必如此,头就扭转过去。 女人在身后说了句“谢谢你”,如义嘴角翘了翘,鼻中喷出一股短促气流,眼中流露出蔑厌的神情。 如义自言自语说:“这是你自己说的……”随后嗤了一鼻,散步离去。 闵如义第一次忘记了付钱。大概那女人也忘记了提醒他还没有付钱…… 闵如义用那女人的钱的一部分,买了个半醉。 膀胱里蓄满了夜尿,如义才恍然早该上厕所。正伸手扭门把时,门把自己动了。如因与如义迎头照面,皱了皱眉头,习惯性叫了一声“哥”,她端着一盆温水,水里泡着一条毛巾,低下头错身从无意移动的如义身前滑过,就去了安聆的房间。 如义喉咙里发出的那一个“嗯”,她或许听到了,又或许没听到。如义的目光扫过如因睡衣布满褶皱的屁股,躯体中随即激起一股夹杂着恨意的冲动! 那一个令他厌恨又窒息的短暂时空中,昨夜,和夜中的那些女人,忽然变得不真实起来,仿佛他与那些女人,从不曾发生过什么! 他恨透了那一声“哥”!恨透了那一个‘闵’字!恨透了生他出世的那条产道! 正洗漱中,就听到那瘫子又在吩咐着滋润的早食,如义胸膛里爆燃起一团烈灼的火,‘啪’地一下子将毛巾甩到出水器上。 血液中的酒精仿佛都燃烧起来,如义的血管中流动的不再是血,而是狂躁的岩浆!一切恶毒的咒骂被桎梏在如铁坚硬的喉咙里,如义咬牙冲出卫生间,又撞上如因正从那死人的房间里出来! 如因被哥哥面上的表情吓到,手里的水杯险些脱手掉落,“我去倒杯水”她慌忙对眼前之人说。 妹妹的面上神情使如义喉管里的空气一滞,他面部紧绷的肌肉随即松驰,胸口似被什么锐物触了一下,“我来吧” 兄妹二人一时不能置信:这温而平稳的声音,和刚才那副吓人的面孔,竟属于同一个人。 如义从妹妹手中取过水杯,如因感到指间一空,大脑这才反应过来水杯已不在手中。 如因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哥”,眼中泛起泪花。哥哥从不曾拿过那只水杯,至少如因从不曾见过…… 闵如义躲避如因的眼睛,就势错开妹妹的目光去倒水。如义背对着妹妹,一边按下出水器接水,安咐她照着那瘫子的吩咐去早摊,她太忙的话就在摊上帮帮手——如因听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想起:哥哥什么时候曾经叫过‘她’“妈妈”?她记不起如义曾正常叫过家里的任何人——包括晓峰哥,他好像从来就没叫过“晓峰”?……;闵正尧吩咐如因时的那一番言语就开始在脑子里重播,如义就‘看’到那瘫子一脸的理所当然、受之非但无愧而且还是对你们最大的施舍……血管里的岩浆又沸腾起来,而且澎湃不休了。 如义磨磨蹭蹭瞅着如因出了院门走远,才手执半杯水去向那个房间。 此时的如义忽然烦躁起来,有什么东西纠缠他的意志,使他不得坚定。酒精仍在燃烧着他的血液——那沸腾的血不断鞭策他的精神;可手中的水杯……? 他低头看一眼五指箍着的杯子,我……是要做什么呢? 是了……!此一时,沸腾的血液使闵如义的头脑格外清灵! 闵正尧还处在如因把他搀抱成的半躺姿态,胸腹上跨放着一块金属材质的微型小桌面,小桌被他隆起的肚子撑起来,两边折叠腿不着实,就随着呼吸微起微伏。 如义第一次注意到这些,闵正尧的脸却还是一直存在于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