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灵动的粉尘在光束间飞舞,赵鸢同李凭云之间,只隔着一道台阶的距离。
赵鸢只要斗胆上一个台阶,或是李凭云愿意向下一个台阶,他们都会并肩而站。可一个人不敢向上造次,另一个不愿屈尊降贵,于是便早就了这个局面:一个低头低得颈椎疼痛,一个抬头抬得脖子抽筋。
赵鸢心里不断琢磨着李凭云的话,只要她肯求他,他就帮自己解决燃眉之急。
李凭云见她眼珠子左右乱转,半天不做决定,恰有几只苍蝇飞了过来,嗡嗡嗡嗡地惹人烦恼,他转身朝楼上走去,棚顶有一处木板掉了下来,刚好挡着路,李凭云弓腰低头从那里过去,这时赵鸢才反映过来。
李凭云转眼已经上了楼,赵鸢喊他道:“李大人,留步!”
她喊罢,两条腿蹬蹬踏上台阶,向上跑去,碰到那挡路的木板,她直接用手给挡了过去。
李凭云听到这急促的上楼声,提醒她:“别在我面前摔了。”
赵鸢感动不已:“多谢李大人担心。”
“我不想替赵大人负责而已。”
赵鸢心里早已认定李凭云是一个嘴硬心软之人,她抿起嘴唇,纯真而羞涩地笑道:“李大人,我都懂。”
“赵大人,想好怎么求我了?”
“李大人,我不求您。”
李凭云的眼睛太幽深,赵鸢不敢凝视,起初她说话的时候,只敢望着他腰间的配饰,那些环佩玉饰品,她甚至能想象得到风吹起时,它们叮铃作响的撞击之声。
可随着她这句话说出口,心境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她仿佛被打开了一道门,门外的世界,她见所未见,于是她抬起头,一边看着李凭云的脸色,一边沉稳地说:“求人始终低人一等,我才华官阶虽皆不如您,可我有一颗想与您比肩之心。”
李凭云挑眉:“是么?那你想怎么样。”
赵鸢愈发大胆:“我要与您比酒量,若您赢了,赵鸢自然悉听尊便,若赵鸢赢了,请李大人替我收拾烂摊子。”
“行啊。”
赵鸢寻思李凭云是不是忘了他们第一次比酒的情形,当时可是她赢了呢。李凭云这么爽快地答应,赵鸢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难道...李凭云明知自己会输,故意让她?
可她说到底,只是他的一个下官而已,他们相识也不过几日,他凭什么帮她...
“李大人,我让六子替我买酒来。”
“你要在驿馆喝么?”
经李凭云一提醒,赵鸢意识到自己不能在驿馆和他比酒。驿馆里,不但有她的未婚夫在,还有许多士兵,她偷偷喝酒,自然不能教他们发现。
“那李大人,我来定酒楼,就定明月楼如何?这是玉门关唯一一家开门的酒肆了。”
“赵大人,为避人言,保护本官名节,你我分头而行,清楚么?”
“清楚,这个自然清楚。李大人,今夜我在明月楼恭候,不见不散。”赵鸢朝李凭云作罢揖,又蹬蹬跑下了楼梯。
李凭云眯眼看着她拂动的衣袖、发丝,默数了三下,三下刚到,她又转了回来。
赵鸢站在院子里,抬头便能看到二楼走廊上的李凭云,她尴尬道:“李大人,我得先回屋一趟,再去订酒楼包房。”
一切都在李凭云预料之中,他朝赵鸢眨了下眼,然后就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在李凭云转身那瞬间,赵鸢怀疑她从李凭云脸上看到了一抹笑容,是她看错了么?
不,她视力好得很!不可能是她看错了,都怪李凭云的胡茬挡住视线!
赵鸢睡了一觉,换了身方便出行的男装,打开门,六子刚好从外面回来,他满头大汗,直冲井水旁边,打了一桶凉水上来,把头钻了进去。
赵鸢见他之状,心想这样是不大美观...可今日竟然被李凭云撞见她做如此不美观的事了,他会怎么看她?
赵鸢下了楼,六子瞧见她,问道:“赵大人要出门?”
赵鸢同李凭云两个单独出去,本是一件私密至极的事,她唯恐旁人知道,于是心生一计,借口道:“这几日心情有些郁闷,我想自己去散散心。”
“没事儿!今晚喝两盅什么烦恼都没了,赵大人你放心,我们李大人挑的酒,肯定是酒中极品。”
“你...你知道了?”
“喝酒的地点都给找好了,赵大人,我江淮海拿人头跟你赌,李大人选的地方,绝对是这世上独一处的!”
江淮海应当是六子的大名,赵鸢劝他:“六子,赌博伤身,以后还是少赌为妙。”
“还是赵大人体贴,话不多说,赵大人,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出发前我会喊你的,同我跟李大人在一起,你可千万别操心,只管舒舒坦坦当你的千金小姐。”
赵鸢原本想着自己请客,没想到李凭云找了地方,备了酒,这样显得她自己好像真似个废物。
她忧郁地回了屋,翻开随身携带的《道德经》,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六子来同她交头接耳。
门外的六子声音极小:“赵大人,李大人已经到了,现在我送你过去。”
她原本想着自己和李凭云男女有别,平日里的接触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没想到他比自己还会避嫌。
这分明是对的,赵鸢也不知自己心中又在郁闷什么,她临出发时,匆匆照了照镜子,确认自己仪容完好才放心出门。
她出门前,欲盖弥彰地同驿馆门口的士兵说:“六子是我衙门的衙役,我叫他带我去散散心。”
“赵姑娘,你同这些人才认识几天啊,还是让我们派人跟着吧。”
赵鸢和李凭云、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