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鸢和六子从一个乞丐手里找到高程的文章,本子被泥水浸泡过,破烂不堪,字墨模糊。
赵鸢见是自己将别人崭新的文章弄成了这样,心中沮丧更甚,一路消沉,但她从来不是个能藏住心事的人,有解不开的问题,总想找人纾解。
将高程的文章擦拭干净,她从马车里钻出来,问六子道:“六子,我在长安有一朋友,她有一桩烦心事,我给你说来听听。”
“赵大人,您还真重情重义,自己身上一堆破事儿,还惦记着别人啊。”
赵鸢抿了抿嘴,道:“她是个糊涂蛋,偏偏喜欢上不喜欢她的男子,于是她整日沉迷□□,正是搞得一塌糊涂,我该怎么才能骂醒她?”
六子腹诽,得亏这姑娘读过书,要是没读过书,来年江湖蠢人评比,她一定名列前茅。
“赵大人,这可不叫糊涂蛋。”
“那叫什么?”
六子恨不得把自己的心眼做成一个药丸,塞进她肚子里。
“这是情窦初开啊!”
“情窦初开不假,可也有些糊涂过头了吧...”
六子笑道:“赵大人,若不糊涂至此,怎能称得上情窦初开?你叫你那朋友放心,只要是人,都有情窦初开的一天,再清醒的人,情窦初开的时候也会犯迷糊,过段时间就不治而愈了。”
赵鸢将信将疑:“就连李大人碰到这种事,也会犯糊涂么?”
六子回头瞪了赵鸢一眼:“赵大人,咱们说的是人,跟他有个毛关系啊。”
二人趁李凭云不在时,好好交流了一番李凭云的缺点。别看平日里李凭云是一尊无人撼动的大佛,背地里细数他的缺点,竟能多达百条。
在六子总结的李凭云的缺点中,赵鸢对其中一条记忆尤深:李凭云腿毛极密。
她对此条表示质疑,李凭云怎么可能长腿毛呢?他的外表分明是那般无暇。
回到驿馆后,赵鸢直接将高程的文章重新抄了一遍。她有一项绝技,能够精妙地模仿别人的字迹,但凡她下功夫了,就连本人都看不出来。
她誊抄完毕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文章去找李凭云。
几日前她还有避嫌的心思,但沮渠燕一来,整个驿馆的男女关系变得混乱不堪,她千避万避,避不过人心污秽,不如不避。
赵鸢敲响李凭云的屋门,良久无人开门,她出声道:“李大人,下官有事找你。”
听到赵鸢的声音,李凭云的心莫名安定了。
他打开门,门外的赵鸢深深弯腰,双手捧着一本崭新的簿子。
至于他是如何得知这簿子是新写的?——因为它散发着浓浓的墨香,而读书人对墨的味道有着天然的亲近。
“李大人,这是学生托我给您过目的文章。”
“昨日你并未进入学馆,如何跟学馆的学生接触,还拿到了对方的文章?”
“严格来说,他不是学馆的学子。这个叫高程的学生是学馆伙房的佣工,在下官看来,他虽非学馆学子,却也是孔孟的学生,故称他为学生没什么不妥。”
“赵大人不是不愿求人帮助么?为何现在突然转性了。”
“下官的事不值得李大人费心。可这个学生不同,他比赵鸢在国子监见过的任何一个学生都有才华,倘若你能对他加以指点,假以时日,他必成大器。”
她沉浸在自己发现了惊世之才的成就当中,对李凭云的讽刺丝毫没有察觉。
李凭云连找借口的功夫都不愿花:“不看。”
“为何?”
“本官视力不好。”
“那我读给李大人!”
“本官听力也不好。”
赵鸢才意识到这是明晃晃的拒绝。
“李大人...不必全读,您就随便挑一篇字数最少的文章,看一眼就成!”
“赵大人,听不懂本官的话么?”
赵鸢知道李凭云性情不同于寻常人,既是天才,傲也无妨。可他眼下的行为,似乎有些...胡搅蛮缠?
不,李凭云怎么可能胡搅蛮缠呢,他定有其它用意。
赵鸢道:“李大人,您的意思下官猜不透,是下官实在太愚笨了。您不必急着拒绝,看起来咱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离开州府之前,您若睡前缺个催眠读物,就随意翻它两页。”
李凭云正想关门,楼下传来一记酥软入骨的女声。
“云郎,人家屋中有好多蚊子,你帮人家赶走蚊子好不好?”
赵鸢一听到沮渠燕的声音,后背发麻,她不觉咬住下唇,让疼痛提醒自己清醒一点。
“李大人,既然公主有事找你,下官先不打扰你们了。”
她逃离一般转身,刹那之间,手腕被人紧紧一抓,向后拽去。
李凭云利落地将赵鸢拽进屋里,关上房门。
“赵大人,你替我将北凉公主赶回北凉,我亲自去见写文章的学生。”
除了“状元郎”三字,李凭云再无别的名头,但仅凭“状元郎”这三个字,他就足矣成为天下读书人的信仰。赵鸢身为崇拜李凭云的读书人,非常清楚能亲眼见到李凭云是何种诱惑。
可她又困惑不已:“李大人,您和公主之间,不是两情相悦么,怎么才一见面就想要和她分开?”
“赵大人,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赵鸢感受到了李凭云的紧迫,因为他仍然抓着自己的手腕不放。
泰山压顶不动如山的李凭云竟然在求她,这是她第一次在李凭云面前占上风,赵鸢忍不住小人得意,“李大人让我帮忙,我自然会尽心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