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元走入听波馆时,心底很不是滋味。
卫丹钟宁可托辞脚崴了,也不肯去见他。
原来,在卫丹钟的心底,他竟已如此讨嫌了?
“丹钟,吕嬷嬷说你脚崴了,这是怎么了?”他站在门口,关切地问。
屋内放着帷幔,隐隐绰绰,将他的视线都阻隔。
帷幔之后,一道秀丽人影正在抚琴,正是卫丹钟。
见祈元来了,卫丹钟坐着行个虚礼:“王爷,丹钟腿脚不便,不能起身行礼,还请王爷恕罪。”
祈元摆摆手,上前就要撩开帷幔:“你弄这些帷幔是做什么?”
“王爷不可。”一旁的海棠恭敬地挡在他面前,态度谦微,但语气却不卑不亢:“虽外人还不知晓,但您与我家小姐到底已解除了婚约。”
“既不是未婚夫妻,便不该私下见面。若是传出去了,有损景安王府之名。”
祈元的脸色微黑,拽着帷幔的手有些难受。
难受归难受,海棠的话却没错。他现在若是硬要掀开帷幔,那便是在惹怒丹钟了。
于是祈元不甘心地垂下了手,退回了门边。
“丹钟,本王……我是说,我,是来认错的。”
隔着帷幔,他只能勉强看清卫丹钟的身姿。
端庄、娴雅,好似一株空谷幽兰。
祈元不由就想起了往事。
他少年时,司徒皇后常把卫丹钟喊去宫中小住。那时,她便爱坐在绿荫里抚琴弄箫,品读诗书。
那时的卫丹钟虽未长开,却已是容色极好。别的王妃命妇来皇后宫里时,多少都要羡慕地说几句:“未来的景安王妃,有才情,品行好,真是万里挑一的好媳妇。”
而卫朝露,好像是不懂琴棋书画这些的。她更活泼,喜欢溜到街上玩。
祈元仔细一想,自己其实……也并不讨厌丹钟。只是因母后太压着他,才让他对这个母后安排的未来王妃心生不喜。
“我有错处,不该不顾你的脸面,与朝露交好。”祈元撇开头,声音略藏不甘。“在你过门前,我都不会与朝露见面了,你放心吧。”
这是祈元生平头一次,低下头与女人认错。
对他的一身傲骨而言,这已是一件十分不甘的事。
但卫丹钟却并未显露出惊喜之色,而是淡淡地问:“那丹钟过门后呢?王爷还会见朝露吗?”
祈元愣住。
过门之后,自然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想好了,到时候要娶朝露做侧妃。这样一来,他既能抓住卫昌武的兵权,又能得到心爱的女人。
要是丹钟不同意,那就先把朝露养在外头,或者让朝露改头换面,在王府里做个管事的娘子。这样一来,他们也能天天待在一块儿。
可这番打算,眼下却是说不出口的。于是祈元低下头,沉默了。
卫丹钟看祈元的模样,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算盘。她笑了笑:“王爷,若要我回心转意,嫁入景安王府,那也简单。”
“你当着我的面起誓,你今生都不会再与朝露见面。莫说娶她做侧妃,哪怕让她做贱妾、通房、丫鬟、管家,都不行。”
“若有违背,便天打雷劈!”
卫丹钟的话,一字一字地敲在祈元心底,让他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你不要太过分了!”他恼起来。
卫丹钟还是笑:“怎么,王爷不敢起誓吗?”
祈元的脸色黑沉下来。
他听从母后的吩咐,向卫丹钟低头认错,这已是极大的让步。
除了父皇母后,这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堂堂景安王低头。
可卫丹钟还是这么不识时务,竟还倒逼起他来了!
帷幔后的卫丹钟已开口送客:“王爷若是不愿起誓,那就请回吧。”
竟分毫不给商量的余地。
祈元的面色青青紫紫。他低哼了一声,甩袖而去:“本王下次再来!”
祈元的身影消失在了帷幔后。
卫丹钟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把祈湛的行踪藏住了。
她站起身,去瞧自己的绣床,却见得祈湛躺在锦褥子里,双手托着一张香帕,放在鼻尖嗅嗅闻闻。
他极挺的鼻尖擦过绣帕,好似在寻找什么味道。然后——
“阿嚏。”
堂堂太子,竟打了个喷嚏。
卫丹钟看清那香帕的绣样,面色微微一变,连忙伸手想夺:“太子殿下,那是臣女放在枕头下的手帕……”
但祈湛的手却更快。
他将手帕收进了自己的衣襟里,放肆地笑了起来:“归孤了。”
卫丹钟眉头紧皱:“太子殿下,莫要乱来。”
祈湛从绣床上站起来,活络了下四肢,仿佛在自己家里头似的。
“丹钟小姐,孤那二弟实在不是个良配。”他笑嘻嘻地说:“你可别被他哄得松了口,又答应嫁进景安王府里去了。”
卫丹钟的神色冷了下来:“此事与太子殿下无关。”
祈湛掸了掸灰,目光扫过她耳下的白珍珠耳坠,忽然道:“这段时间多阴雨暴雷,常常变天。你记得戴着这串耳坠,不要摘下。”
说完,祈湛便走了。
……
青松堂。
司徒皇后很快便打听到了祈元在卫丹钟这儿发生的事。
吕嬷嬷皱紧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真不知道那卫二姑娘给咱们王爷下了什么迷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