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长久的对视似乎缠绵般绕了丝线,直达对方的心间,一探到底。
蓦地,他几不可查地低笑一声,垂眸轻扫一眼,叹道:“你可真是……”余音不知落在何处,他拿回横在二人之间的银扇的同时不紧不慢地后撤让路,服软一样无奈说:“罢了,再会。”
此时已是夜沉月寒,星稀暗淡,浓墨扑染了天际,万家灯火敞亮一方。傅清卿不带留恋,三步并作两步循路离开,寻找守在外头的阿圆。
阿圆驻留在朝安楼入口,反复逡巡过往来人,终于在群众中找到熟悉的身影,她快步向前,急忙道:“小公子,这个时辰老将军和大公子怕是已经在府中了,若是惊动他们……”
傅清卿早早熟悉了国公府的围墙,已有对策,狡黠地看着阿圆,“老规矩,翻壁越墙。”
阿圆:“上房揭瓦。”
……
傅清卿和阿圆站在国公府的一邸高墙外。墙内生一株茂密的槐树,随清浅夜风婆娑摇曳。
阿圆面露沉色,她原本以为小姐只是向往常一样翻入府内,再不济上房赏月听风,但是这处地方……
她艰难开口:“小姐确定,从这里翻?奴婢若是所料不差,隔一堵墙便是老将军议事的书房。”
“莫怕,我担着呢。”说罢,傅清卿蓄力点地,飞跃而起,衣袂猎猎作响,随即飘飘然落在那高墙之上,隐立于槐树旁。
站稳身形后,她扭头朝下方阿圆催促道:“阿圆你上来瞧瞧,哪处最好听墙角?”
几年前她犯错被幽禁傅家祠堂反省,阿圆带她偷偷避过层层看家守卫逃出去玩一个时辰后,回到祠堂仍然未被发觉。阿圆探寻侦察能力一向超乎常人,她很早便发觉这一点。
阿圆双足微顿,借势腾跃,轻盈落在傅清卿身边。不过数秒,阿圆的声音传来:“小姐随奴婢来。”
府邸各处都安排了侍卫,尤其书房更甚。书房距离外墙到底隔了一条宽敞的巡逻道,想要掩人耳目仍然需要费些心思。阿圆领在前头,带着傅清卿在书房四周从容游走,轻松上了书房的屋顶。
阿圆悄声轻挪脚步,在一处听到响声后立刻停下。她们在谈话之人的正上方。
此刻书房内,傅东邢向傅流云送上一件瑞鸟云纹织锦的锦囊,说:“谢侍中今日与我谈话,道明需求。你得去宁州一趟,我想说的都写在锦囊中,看完销毁,切勿被旁人瞧了去。”
停顿一秒,他接着说:“届时我会向圣人启奏,派你前去宁州护送货物。”
傅流云收下锦囊,将其塞入袖口,说:“孩儿明白。”
傅东邢轻轻歪头,黑瞳上撇,剑眉一凝。迟疑片刻确认后,他抽出一旁的利剑以破竹之势向正上方扔去。阿圆听着下方渐微的动静,为了便于循声俯身贴的更近。傅清卿与阿圆同步,准备趴下身躯听的仔细些。
不等耳际触上砖瓦,傅清卿没由来的直觉不妙,来不及思考,几乎是下意识地胡乱抓住阿圆手腕疾速后撤。电光火石之间,长剑破瓦堪堪撕裂衣袖,挨着肘腕之间割裂一片裂缝来。
剑锋银光灼眼,夺她性命而来!
傅清卿当即大喊:“父亲!”
傅东邢认出声音来源,当机立断收回取第二把剑的手,疾趋书房外。傅流云听到妹妹的呼喊后也明晰了情况,由于看到父亲拔剑举动而警惕的精神放松下来。他追上傅东邢的身影在一边说:“怕是清卿玩闹,在房顶赏月。”
“胡闹!适才那一剑我没留手!”傅东邢匆匆说完直奔被阿圆搀扶下来的傅清卿。傅清卿闪躲及时,未伤及性命,然而手臂渗了汨汨血渍,仿佛在白衣素布绽开朵朵热烈红蕊,刺眼骇人。
傅东邢明白自己那一剑的威力,确保她未伤及根本后才松下悬在喉间的一口气,将人小心翼翼扶入书房内。原是叫阿圆找大夫,傅清卿摇头阻止,只是吩咐阿圆唤人拿纱布和外敷药便足够。
傅流云上前端详她的伤口,却苦于撕裂的鲜红衣片遮挡无法,虽未伤及命脉,但他也无法确定伤口的深浅程度是否会废了那只手……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放弃。傅东邢望了一眼伤口的大致情况,心中有了分量,拧着眉坐在一旁。
傅清卿脸色灰白,额上冒出密密细汗,忍着手臂的锐痛,但眉毛不曾皱起,甚至还有心情安慰满脸愁容的父亲:“父亲宽心,一点皮肉伤,不碍事的。”
手臂上的豁口虽说是长了点,不过好在浅,并没有触及骨头。她曾经大大小小的伤落了满身,从阎王爷门前不知经过了多少次数,对身体受伤程度的了解自有把握。
“你说我是该夸你用功学武,还是该骂你缺少分寸?躲得再慢一点,你就该被刺穿!送去鬼门关了!”傅东邢担忧的同时还有恼怒,又庆幸自己教给她的身法。至今回想还心有余悸,他厉声道:“往后禁止飞登屋顶。”
傅清卿自知理亏,讯息未得士先残,默默止了声息。她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手搭在隐几上修养。忽地,她暗戳戳地观察守在身边的人儿,试探询问:“听说阿兄要去宁州?”
傅流云凉凉扫她一眼,一副看穿她的模样,无情道:“收起你那些杂七杂八的小心思,你不能去。”
“……行吧。”傅清卿妥协,用另一只手将伤口周围破布挑拣开来。
“少打歪主意。此次路途艰险,不可给你兄长添麻烦。”傅东邢正声嘱咐,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煞有其事地看着专心处理伤口的傅清卿,“功夫见长啊……就这么想上战场?”
“想啊,怎么不想。”从小到大,那成将的声音便终日萦绕在耳边且通达骨髓,以我薄躯抵外侵自心底由衷地呐喊发声,让她坚定自己的梦想。
上一世将军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