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居于京城北部偏西,两地以宁州嘉禾县为交界点,是以傅流云一干人等需要从嘉禾县正式进入宁州。赶巧的是,最后通信之人留下的线索指向嘉禾县。
次日,谢振乔装打扮成来宁州谈生意的富家公子哥,傅清卿跟在一旁装作小书童,其余人视作随从。
临近秋末冬初,冷风细细侵袭,谢振通过城门后迅速定居于县内一家客栈,着一袭玄黑色锦袍,外披大貂裘衣,俨然一副言商之人的神态。
“‘嘉禾稀茅草,狂石磨千才’,这是留下的最后线索。傅家兄弟随我沿西一路观察,其余人等分别到四处交换钱币,验证流通货币的真假。”
谢振与周围人交耳细语,再三交代后欲要携人出发。傅流云小声重复一遍‘嘉禾稀茅草,狂石磨千才’,拦下他问:“为何笃定向西走?”
“传信密语。”谢振答完也不理会傅流云后知后觉的领悟,步履不辍认准方位离开客栈。末了,临走之时谢振又对众人说:“酉时之前回来禀报情况。”顿时大家作鸟兽散,各司其务。
傅清卿跟着谢振的步伐,与傅流云齐行。她不急不徐,四处张望,忽然视线一顿,猛地伸手扒着傅流云腰间长剑摩擦,说:“流云剑呢阿兄?怎么换下……”
她将剑提出三寸弯折,后默声端详三秒,空中绒毛横飘,触锋即裂。傅清卿将剑送回鞘中,总结道:“锋刃锐,韧性足。是把好剑。”
傅流云笑道:“不久前我到军器监,他们给我专门制了一把。下回给你制一把。”
“不必,剑是不错,相较于流云剑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要求挺高。说到底,流云剑是我从军后父亲友人亲手打造赠与。那前辈似乎也是朝廷中人,若是有机会一定为你求来。”傅流云拍拍她的肩,饶有一番宽慰意味,“有缘自会相遇。毕竟宝剑属于我们将士的第二条命,一向是可遇不可求。”
傅清卿没放在心上,不予理睬顾自快步上前。沿西一路前行,越是向西人烟越是稀少,只剩下山川丘壑。谢振似乎发现了什么,在一处屈膝弯腰,捻起一捧泥土,泥土黑中带有珍珠光泽块状物。
“老家都在这啊。”谢振揉捏手中硬块,将细软土沙搓掉,神情紧绷。“发现矿地不上报,守在原料旁制假/币。这是有几条命担得起这罪责,敢在天子脚下顶风作案。”
傅清卿显然也发现了事态严重,沿着痕迹找到一片尚未处理的倭铅地带。她估摸着剩余矿量,斟酌道:“矿物应当还没有采尽。”
“看来他们已经转移阵地。”傅流云在周围找到堆置在一旁的坩埚以及用四根木条构成的空框,周边还有零零散散拉下的钱模和绳索等物。他将杂七杂八的物品扔在一旁,说“他们应该还在嘉禾县内。匆忙搬离,还有很多工具没拿走。”
铸造钱币用到的主要材料是铜锌合金,冶炼时,先把铜放进熔铜坩埚中熔化,然后再加入锌,待它们熔合之后,再注入模子……选材、熔炼、选砂、选砂、磨锉五步缺一不可。
且不说制币过程繁琐工程巨大,铜贵锌贱,独独是制币原料就已是难得。若是小规模制作尚能理解,但是临矿,制作分工明确,隐蔽良好……这是一场有组织有纪律的大行动。
事态发展比他想象中还要严峻的多,之前派出的人或许已经全部遇难……
谢振剑眉紧蹙,思绪激烈碰撞,望着傅流云找到的工具晃神。须臾,他面不改色地继续沿着西边摸索探查。
不出所料,矿山脚出现了一座茅草屋。那茅草屋附近放了一张看起来经历诸多磨难而沧桑的桌子,桌上丢了一堆零碎破旧碗壶。
茅屋内散发着积蓄已久的、聚汗,霉,浑浊为一体的醇醇异味,傅清卿率先进入茅屋,轻轻皱眉耸了耸鼻头,将里面大致搜索一通。其中地上放满了草垛,层层堆叠,竟然到达她膝盖处。
傅清卿仍旧是耸着鼻子,只是面色更加凝重,往屋内深处走去。傅流云一踏入茅屋内便发觉小妹神情不对,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阿兄,你可有问到尸臭?”傅清卿掩鼻,越是往深处走,那味道越是强烈,直冲鼻腔令人作呕。
傅流云开始吸气,细嗅除却难耐的异味再也找不到其他。无奈,他持腰间长剑几步走到小妹旁。
“这里最为强烈。阿兄,借剑一用。”
闻言,傅流云将剑卸下交到眼前人手中,想到尸臭,又稍微强烈地吸入一顿空气。
傅清卿握剑柄出鞘在干草堆中挑扫。直到干草四散,露出隐藏的东西,她偏头将剑归还想要蹲下详看,奈何身旁之人迟迟不接,傅清卿不由得转身看向他。
只见傅流云半佝偻状,只手紧紧捂住口鼻跑出屋外。不一会外面传来响天彻地的呕吐之声。
谢振刚从另一角搜寻完,来到傅清卿身边屈身查看被草垛包围的尸体。他耐心地将杂草分开,整理尸体衣角边缘时几不可察地僵住,随即恢复正常说:“你的兄长不说久经沙场,但至少也应该经历过生死。他都受不了跑出去呕吐。你倒是胆大,不怕吗?”
傅清卿将被遗弃的剑收鞘抱在怀中,低头看他动作,答道:“或许是阿兄从来闻的都是铁锈热血,想来这确实是第一回嗅到巨人观的味道。”
“瞧你这见怪不怪的模样,这么说来你经常闻?”谢振扫她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地提出质疑。
“以往常有。”
谢振歪头:“哦?”
傅清卿闷笑一声,夹带嘲讽说::“谢少卿怕是忘了,路有冻死骨。”
谢振不再搭话,专心清扫尸体上的脏污。单看面相是具男尸,躯体已经开始膨胀,面部变形,有巨人观初步之成。从颈部表皮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