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站了起来:“朝廷若是有眼,我们会被/拐吗?贵人们有贵籍,丫鬟们有奴籍,连青楼里姑娘们都有贱籍,可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连户籍都不配有,要怎么申冤?”
又一个女人站了起来:“大人,您知道伺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是什么滋味吗?我被/拐/进村的时候,才十四岁,他让我给他生儿子,他的兄弟让我给他生儿子,他的儿子侄子都让我给他们生儿子,我每天过得连狗都不如。”
第三个女人站了起来,她卷起袖子,露出伤痕遍布的手臂:“他用滚水烫我,鞭子抽我,用棍子打我。我想逃啊,但逃不出去。”
第四个女人站了起来,第五个、第六个……越来越多的女人站了起来。
她们挺立着,如一座座墓碑。
纵是低贱如泥土,她们也要控诉,控诉朝廷的无能,控诉世道的不公,控诉这天地何其广阔,却不肯施舍她们方寸容身之处。
站在他们面前,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心底平白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羞愧。
无地自容。
“诸位,”萧北熠朗声承诺,“在下以靖国公府的荣耀起誓,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他躬身,深作一揖。这一拜,为他坐享利禄,却使百姓蒙难,为他空学礼义,却不为民解忧。此案若不能公允处理,他愧对祖上,亦枉为人臣
安抚好她们的情绪后,萧北熠回房提笔写奏折。
“你打算怎么跟朝廷说?”云舒坐在萧北熠对面,追问道。
“景娘毕竟是主谋,我需要带她去京城……”萧北熠专心于折子,头也不抬地应道。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云舒打断:“你要让你的破烂朝廷治她的罪吗?她是受害者!”
“她……”
“不杀了他们,难道要被他们害死吗?她只是想活着有什么错?”
“我……”
“你和那些王八蛋有什么区别。”
云舒一句接着一句,萧北熠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三两句话让他连人都不是了。
见她还欲开口,萧北熠当即立下捂住她的嘴:“你先别说,听我说好吗?”
云舒狠狠剜了他一眼,点点头算是同意。
“云姑娘,你这一生气起来就不让人说话的毛病真得改改,”萧北熠长松了一口气,诚恳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闹出了人命,就不是小案子,我需要给朝廷一个答复。不过我一定能保下她,我发誓。”
他目光灼灼,微挑的丹凤眼里仿佛藏了星星。有那么一瞬间,云舒真的想无条件地信任他。
心脏传来一阵绞痛,刺骨的寒意从四肢涌起。云舒捂着心口,冷汗从额头渗出,她强咬着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萧北熠察觉到她的异常,忙甩开笔,跑到她身边。
笔尖的墨汁滴下,和未干的字迹混在一起。
萧北熠一手揽着云舒的肩,另一只手和她的紧紧相握。
“怎么样,好点没有?”他一开口,声音竟是抖的。
暖意回笼,云舒的呼吸顺畅了几分,她脱力般靠在萧北熠怀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只信自己,永远都是。”
萧北熠还是听到了,他苦笑一声,并未多言,将云舒抱到床上,温声哄道:“你想怎样都好,先乖乖休息好吗?”
毒发消耗了云舒大量精力,她没一会儿就进入梦乡。她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
萧北熠守在床边,伸手抚平她眉心的褶皱,像哄小孩一样隔着被子轻轻拍着。
他小时候捡过一只白猫,因为流浪过,所以警惕心格外强。人一靠近,它就会炸着毛,露出锋利的爪子来。
他养了好久都没办法让它和自己亲近。他伤心极了,跑去问娘。
娘说:“等一等就好了嘛。”
是啊,等一等就好了嘛。
我会等你对我卸下心防。
他们并未在丘南村多停留,歇了两日就快马加鞭回了京城。
朝堂上,萧北熠恭敬请奏:“陛下,丘南村民罪行罄竹难书。臣以为此皆法制不善,官吏无为之过。请陛下严查。”
“准。”樾帝大手一挥,表示应允。
“臣亦以为,丘南村妇人所为乃无奈之下自保之举,当判其无罪,以示圣恩。”萧北熠再次请奏。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唱反调:“陛下,臣以为,这村民固然有罪,可那些妇人害人性命也并非无辜,陛下当一视同仁啊。”
萧北熠不动声色地瞥了那人一眼,认出那人是定王一派。
樾帝尚未立储,膝下最成器的两个儿子就是定王和宁王。两人暗地里斗得不可开交。萧北熠作为樾帝的亲外甥,圣眷优渥。定王私下曾多次拉拢他,都被他拒绝。他也因此被记恨,朝堂上总有定王的人给他使绊子。
“李大人,”萧北熠转身看向那人,眼底泛着冷色,“我记得你有一爱女,若她和那些妇人遭遇同样的事,你也会这么说吗?”
那人闻言很是气愤,梗着脖子反驳:“这这这,小女虽不才,但怎么能和那些卑贱之民相提并论呢?”
“呵,”萧北熠冷笑,他坐在轮椅上,虽低那人一头,但周身气势却凌厉无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李大人你也是平民出身,令堂靠织布供你入仕。怎么?难道她不卑贱,你不卑贱吗?”
那人被戳到痛处,涨红着脸又无法反驳,只得狠狠翻了几个白眼,讪讪闭嘴。
“陛下,臣以为乡土之人多憨厚朴实。那些妇人必是做了什么不安分的事,才逼得他们罔顾法纪,还请陛下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