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梅和周文翔心心念念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哪怕以前家里穷的响叮当也要紧出钱给儿子买好的用好的。周家三姐妹都是从记事起就开始帮家里干活,逢年过节有件新衣服都是一件值得稀罕高兴的事,因为父母不轻易在她们身上花钱。
可换成了儿子,钱用的大大方方,每年还带周兰郁去照相,拍了不少照片留作纪念。
这相册两指厚一本,相片只塞了前半,后一半都是空的,里面的照片十张有九张都是“周兰郁”。
钟若拿过来翻看,一下明了周家姐妹为什么一见面就说周兰郁变了,照片中的“周兰郁”和现在的他确实不太一样。
前面一些照片是小时候,孩童时期和少年时期的“周兰郁”肤色微微泛黄,但五官精致俊秀,因为年纪小有点男生女相的感觉,眼神有种不符合年纪的黑沉压抑。
后面的几张看起来年纪在十七、八岁左右,脸彻底长开,好看是好看,但照片中的“周兰郁”身形单薄如纸片,肩膀微微下塌,脊背微弯,气质实在是说不上好,相貌跟着打了折扣,整体看下来十分只有五六分。
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苦大仇深,十分压抑。
怪不得周家姐妹三人一见面就觉得小弟变化非常大。
钟若也感觉这像是两个人,但她很快意识到确实不是同一人。
她不知道,原来的周兰郁在到了大城市上了好大学后意识到了自己的短板,他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比起那些有钱人来说气质不足,太小家子气。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体面,他花了钱和不少力气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富家子弟。
不过这东西学不来,只要一相处就暴露。有钱家庭的孩子的那种松弛感和落落大方是用金钱和见识堆砌起来的,他哪里赶的上。
“周兰郁”心思太多,因贫穷而深觉自卑,那双眼睛藏不住贪婪的欲望。
钟若知道,如果自己当初遇见的是真正的周兰郁,她绝对不会看上他,想到这儿,她不由觉着有一丝嘲讽。
周兰郁见她把照片放下,从抽屉里拿出打火机,将相册里的照片都抽了出来。
“咔哒”一声,打火机蹿出的火苗燎了上去,点燃了照片。
钟若:“你烧照片干什么?”
“以前的照片还是烧了好。”周兰郁朝她一笑,眼底映了火光,“不然老是有人说我和以前不一样。”
火烧的很快,数十张照片没一会儿就化为灰烬,只余空气中淡淡的难闻气味。
周兰郁走过去打开窗,让新鲜空气流通,这房间刚好能看见楼下的院子,这会儿下面已经摆了好几桌,人坐了大半,估计没一会儿就要吃席了。
楼下坐着的婶子们闲谈的声音很大,钟若在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都在说周家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我看这是真不对劲,以前周文翔经常喝酒都没摔过,这次摔了还把丽梅也带走了,你们说说怎么会这么巧。”
“我之前就觉着不对头了,上次来这儿找周秀借东西,开了门听见两口气在房里叫,这肯定是有事儿嘛!”
……
过了一会儿,周悌上来了,敲了敲门,“兰郁,弟妹,先下来吃饭不?”
周兰郁开门,“你们先吃,我和若若一会儿再吃。”
他知道要是这会儿下去和那些人一起吃饭肯定会被缠住问东问西,那滋味是煎熬又烦躁。
周悌往房间望了一眼,她弟妹站在窗边,漂亮干净得像是清亮的泉水,一看就不是同个世界的人。小弟不下来吃饭是正常事,以前家里只有有外人来他就进房,不屑于和村里人说话,如今爸妈死了也还是一样。
她心里复杂,觉得弟弟就算了,弟妹就有点不懂事了,张开嘴想朝钟若说什么,周兰郁往左一步挡住她的视线,居高临下:“还有事吗?”
周悌觉得那目光凉凉的,大热天皮肤一冷,愣是说不出下一句话了。
钟若扭头见他们还在说,走过去想和周悌说句话,周兰郁丢下一句“没事我就关门了”就把门关上了。
“你几个姐姐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吗?”钟若问。
爸妈走了不说伤心,连席都不下去吃,她都想到其他人怎么编排了。
“我从小就这个性格,他们不会觉得奇怪的。”周兰郁一点也不担心,况且他来这里本就只是露个面。
果不其然,楼下还有人喊他们下来吃饭,周兰郁安之若素,当做没听见,钟若还是第一回被人这样催,有点尴尬,只能也当做听不见,她也不想下去和那些人打交道。
这席得吃三天,白天夜里周家都有人,晚上要有人守夜。钟若吃了周兰郁端上来的饭后就听见下面开始吵嚷起来,请来的道士开始做法。
低慢幽怨的乐声随着道士敲锣的声音响起,钟若一开始还觉得新奇,听了一小时后就觉得耳朵发疼,好在凌晨终于结束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她就被楼下的声音闹醒,之后勉强又睡到八点半才起。洗漱完后她和周兰郁一起下楼吃早餐,做饭的七点就来了,熬了大锅白粥,还有馒头和花卷。
昨天他们没下来,这会儿一下楼全部盯着二人看,尤其是钟若。
周家儿子周兰郁已经结婚了谁都不知道。
“弟妹,还够吃吗?”周秀帮她拿了包榨菜配白粥。
“够了,谢谢二姐。”钟若接过来倒了些在碗里。
她起来没化妆,素颜却清透明亮,白润得像是牛奶,动作神态没有周秀想象的高傲。周秀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心想还好弟妹不是那种瞧不起人的。
周悌和周来娣也下来了,盛了粥拿了花卷坐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