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葵:嗯
葵敲在对话框里的字数,寥寥无几。
这款沙盒游戏仿真原始世界,各种气候、地质、村落、植被按照规律随机生成,这里有白天黑夜的交替,有日出日落的云霞,有牛羊猪马,也有豺狼虎豹。
当然,也有晚上出行的怪物、僵尸甚至鬼魂,它们攻击玩家,削减玩家生命值,玩家的生命值一但归零,就死了。
游戏有生存和创造两种模式,生存模式一切都需要自己动手,用所有能采集到的材料合成食住行。而创造模式简而言之,你就是上帝,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材料,可以随意改造世界。
这些,都是玫瑰提前在网上做的功课。
半年后,她俩从平原爬向高山,从林海行至雪原,到过沼泽穿过沙漠,养过白狼摸过羊驼,穿越了无数地带,死了无数次,又重生了无数次。最后葵停在百丈深渊的峡谷边,给玫瑰打字:我不想走了。
峡谷对面,有一个数据生成的村庄,里面的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被数据操控着忙忙碌碌,稼穑、磨铁、制图……
“你想留在这里种向日葵吗?”玫瑰问她。
葵:想
葵有一个行囊,里面装满了路上所能遇到的所有向日葵的种子。
而玫瑰的行囊里,除了两张床,维持生命的食物,剩下的就全是磨损过度的工具和武器。
她们扎根在峡谷这边,种上漫山遍野的向日葵,给对面的村庄取名“永无乡”,还多此一举地在峡谷边缘树了块白桦木合成的告示牌,玫瑰在牌面引用了顾城的一句诗——请不要在这里踱步。
葵把游戏设置成创造模式,她还想要在这边建造一个B612王国。
这天午后,玫瑰刚一上线对话框里就蹦出一行字:我想要图书馆。
玫瑰数了数,破天荒居然有六个字。
玫瑰心情也跟着变好,觉得大有进步,说话也轻快起来:“好呀,那我们来讨论讨论,你想要什么样的,是木头的墙,还是粉色的粘土墙,要什么屋顶、窗户、装饰……”
四点四十,玫瑰退了游戏,人窝进大藤椅里昏昏欲睡。
她呼吸均匀绵长,带出细小的鼾声,陈慰松开门把的手瞬间变成了轻推慢合。
三月底还有点冷,玫瑰在梦里抱紧手臂直往椅子里缩,随着一股熟悉的木质香柔软地包围了她,她无意识地攥紧了毛毯的一角,再不肯松开,脑袋一偏,睡意更沉。
“阿慰,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霍步青眼瞧着陈慰轻手轻脚下楼,又空着两手上楼,明着调侃他道,“借了我的毯子,献的是哪座佛?仔细一想,你上次透露给我师大要开讲座的事,现在也有了抛玉引砖的嫌疑。”
“老师不也感兴趣吗?而且她是玉。”
霍步青不置可否,他更看重的,是学术价值。
陈慰还主动给自己找补:“我来陪老师下棋。”
霍步青大学出去实习那会儿,担任过陈慰的科任老师,对陈慰的知识面和学习态度都很欣赏,更为陈慰下得一手好围棋。
“今天棋下输了有赌注,你要是输了,走的时候在楼下买两本书,添两本书店的业绩,要是赢了,你选两本,我送给你。”
“那我该输。”
一语成谶,陈慰中间明显走神,最后满盘皆输。
“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阿慰,你心在哪里?”
“没有……”
“在楼下?”
陈慰被看穿心思,索性实话实说:“老师你能借个人给我吗?”
“小白?”霍步青福至心灵,观自斋他能往外借的,除了书,就只有员工小白。
“是她,最近我们学校要拍宣传片,还差个模特,时薪挺高的,她也挺合适。”
“小白不是师大的学生,而且我觉得,她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陈慰显露机锋的语气使得霍步青微微一笑,他笑说:“阿慰,就承认你有私心吧。”
是啊。
他的私心,溯洄且长。
窗外电闪雷鸣,少女聚精会神,临窗看书,甚至他走过去帮她关窗,她都始终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
那少女很美,颈部肌肤柔腻,挂着斜扑进来的雨滴,陈慰低下视线,从她粘着发丝的脸庞滑落,看见她用绿色彩铅勾勒出一段文字。
他的要求居然这么简单,这让我很吃惊。他等了整整五年,买下那座华厦,把星光施舍给那些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飞蛾——他费了这么多心血,只是为了能够在某天下午,到一个陌生人家里“坐坐”。
《了不起的盖茨比》,陈慰读过这本书,印象深刻。
他当时没有勇气搭话,因为他清楚,那样做只会打扰她。
不急不急,他还有机会,她不会只来一次。
从那以后陈慰注意到,她坐的位置,总会有一枝香水百合,而她手里的书,换了一本又一本。
他也怀疑是见色起意,想要克制,但他的目光,总是会不经意地落在少女身上,哪怕只有上楼、下楼匆匆瞥见的那几秒,他开始频繁猜测,她是谁?她为什么总在这里?是学生吗?还是已经工作了?不不不,她一定还没有工作,不然没有这么多时间看书,她一定很喜欢阅读。
陈慰也逐渐明晰,比起电视、电影里的明星,她一定不是最美的(在他心里却毫不逊色),但她雨天静坐在那里看书的样子,却莫名震撼了他,如果真有灵魂这回事,哪怕她换了副不引人注目的面孔,他依旧能从她坐下看书的那一秒,一眼认出她,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