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以何诱君(诱君以色,不如诱君以天下)
翼雪难道不知道戴夏是女儿身吗?或者说白圭没和她说起戴夏的性别?戴夏拍着脑袋思来想去,到最后都不确定白圭是否知道自己的性别了。因为去年借船,她并没有露面,白圭冲着宋王的面子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戴夏一行留在白家月余,等候白圭的回音,同时也是让公子职养养伤。这段时日,翼雪待他们极好,特别是对戴夏,好吃好穿应有尽有。
翼雪几乎每日都来探望戴夏,说是要请教商道种种,然后就赖在戴夏身边,一直要到深夜才赶得走。
戴夏就纳闷得很,站在水边看自己一身男装又瘦又矮样子,哪里比得上公子职玉树临风仪表堂堂?戴夏看得自己都嫌弃,纳闷翼雪凭什么就喜欢上她?
只能说翼雪品味独特。
真教人头疼,一连十几天戴夏都没想出好办法,她拍拍脑袋,决定去后花园里散散心。
今夜星空极好。苍穹深邃,群星欲语。
戴夏是爱看星星的,她沿着湖岸走,一边走,一边赏星。已近立秋,夜风微凉,戴夏只一件薄衫,穿得少了点。但她不想回去,因为翼雪铁定正在房间里等着她。
一阵凉风带起树叶悉悉索索的声响。
戴夏打了个喷嚏,她抬头时,发现前方有什么东西。
前方的湖岸是几株梧桐,梧桐稀疏的树冠给星光描成银边。银边靠近地面的地方,幅度微微外扩,一个人的侧影和这株梧桐融成完美的剪影。
他向外挪了几步,移出梧桐的半幅阴影。公子职一身白衣,就如一朵腾云,出现在星空下。
“公子好雅兴!”戴夏叹道,心里促狭道,好雅兴玩躲猫猫。
公子职走上来,对着戴夏微微一笑,满江春水就从他扬起的嘴角漾开了。
戴夏想:这个人的伤应该是痊愈了,夜里出来溜达也不怕沾露水了。
“职正在找先生,今天找到一把好琴,先生要不要听听?”
“琴我不会啊!素姬应该……”
“职奏给先生听!”戴夏一句话没完就被公子职抢了去。
琴在湖心亭中,戴夏便陪着公子职在湖心亭雅致一番。
公子职的琴声悠扬清冽,犹如清泉从他颀长的指尖流出,又如飞蓬在风中旋舞,然后随着清风飞入浩渺星空。
公子职的琴雅,人也雅。他垂眸抚琴,星辉落入他的眼睫,又落在他的指尖。美得动人心魄。有那么一瞬,戴夏心跳漏了一拍。她赶忙移开视线,看向湖上星空。
夏夜清风,雅琴流水,好一幅惬意美好的画卷。
最后的音收在公子职的指尖,他抬起眉目,看向戴夏。戴夏侧目对着湖水走神。星夜湖水融成一体,天上有水,湖中有星,美不胜收。然而最最耀眼的还是星湖前的黄衫少年。是这位少年的出现,改变了公子职的人生轨迹。
公子职永远忘不了那个雷雨夜。他濒死的那一刻,闪电劈开雨幕。一位黄衫少年出现在他面前,宛若天神。
“公子,”戴夏头没转过来,以手支颐看着湖水似在出神,“你为君我为臣,以后不必弹琴给我听!”
戴夏先生依然不忘自己的身份,对公子职说教起来。
可是公子职不是师弟出渔也不是护卫魏毅,并不打算听她说教。他又抬起手,再次拨动琴弦,一边悠悠然说:“职一无所有,蒙先生不弃,愿与先生结为莫逆之交,不知先生愿否!”
一无所有,一无所有。怎么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寥落伤感?
戴夏站起来,转身负手而立,伴着公子职的琴声,她说:“公子总有一日要傲视列国,睥睨天下,切不可妄自菲薄。”
戴夏说的不是掌燕国印,入主燕都,而是傲视列国,睥睨天下。列国之中燕国一直不算强盛,当年大治的时候最多就是和韩国差不多的地位;如今内乱,已经成了列国中最弱小之国。天下大国当如秦、齐。有车万乘,士兵百万,国君一动山摇地震,国君一言呼风唤雨。
这样的梦想,公子职连做梦都没梦见过。可就在戴夏话语刚出,他的胸中就如点起熊熊列焰,有势欲喷薄而出的态势。
琴停在一处颤音处,公子职站起来。他看向戴夏,只觉得这个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未来正在星空的深处显露隐约轮廓,看不分明,但是十分美好。
后来,戴夏问公子职翼雪到底看上她哪一点,怎么才能摆脱她。
公子职反问道:“担当、魄力、才华。世间好男儿优点不过此三,先生都有,白家姑娘怎能不喜欢?”
他竟然说得理直气壮,没有一点点身为翼雪最佳对象的愧疚。戴夏正要质问他,公子职又说:“这不能怪我,职自问担当和魄力不逊先生,只是这才华……天下又有几人能胜先生?”
“你高啊,你帅啊,姑娘家不是都看外表的吗?”戴夏反驳。公子职连忙追问:“哦?哪家姑娘!”
戴夏无语,临了丢给公子职一句:“公子,这样不好,不可顶撞先生!”
然后灰溜溜地遁到一边去,仔细思考怎么避过白家翼雪这一劫。
一个月后,信使送来白圭的好消息,同时也送来齐国的海鱼。两条十几斤的海鱼放在冰块里用快马送来。夏秋之际,气温不低,白家为了海鱼新鲜,一路不停换冰块,跟在快马后面的冰块有三车之多。上千里的路程,两条海鱼送到上党白府时仍然新鲜。想来这两条死鱼已经价值千金了。
翼雪自然会拿这两条鱼招待戴夏等人,晚上的鱼宴十分丰盛,戴夏看着青铜鬲上的鱼肉,不自觉想起出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