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青山松柏
墨家留给戴夏和公子职院子只是一个遮风避风之地,他们要自己想办法穿暖吃饱,渡过半个月的寒冬时节。
戴夏先生双手抱在胸前,眉毛一横严肃吩咐:“公子,凡天下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胫骨……”
“是,先生!”公子职唯唯诺诺。
“墨家崇尚节俭,留我们在此,就是为了让我们体验自给自足的平民生活。拾柴、打猎、做饭,乃日常必备,公子出生高贵,难得有机会接触,这几日就交由公子历练吧。”
“那……先生呢?”
“这里留有不少墨家典籍,我得尽数熟读一遍,难保后面还有考验。墨家知识广博,上通天文下达地理……呃,你是知道的,得费不少精力,不知道这半个月时间是否够用,说不定还要挑灯夜读呢!”
“家里灯油不多,先生还是节省些吧!”
公子职入戏也快,来了这么一句,这当家的活儿便顺势接到了自己肩上。
戴夏很满意公子职的表现,正要继续吩咐公子职立刻动手,突然迎上公子职的目光。那目光里一反之前的虔诚,多了有些许戏谑的笑意。戴夏突然就心虚了,卷着铺盖坐在火笼前。这一个月连续赶路,她也体力不支了。
公子职在贵公子算是能干的,打猎砍柴烧水做饭,样样做得。
第一日,公子职猎了只野兔,二人烤着吃,吃得欢快。第二日,公子职抓了一条鱼,煮了一锅鱼汤,戴夏吃鱼的时候走了一会儿神。公子职问她是不是不好吃,戴夏连忙说好吃好吃,我们明天还吃。然后……接下来戴夏天天有鱼吃。
这天晚上,戴夏挑灯夜读,公子职问她看什么,她将手中的《墨经》给他看。公子职接过来浏览一遍,说:“这就是那位老者提到的关于光那一篇,可是……先生,职没看懂,您和我说说吧!”
戴夏怔忪,这篇她看了一天,正是因为没看懂,所以才挑灯夜读啊。可是先生在公子面前应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否则怎么能有先生的威信?戴夏略略沉思,然后板着脸,用十分严肃的口吻说:“墨家这篇《经下》是比较难的,要用心领悟,你看这句:鉴团景一,说的就是无论镜子有几个,影子只有一个。”
“可是镜子碎了呢?是不是每一个都有一个影子?”公子职追问,“我清晨所见之露珠,大大小小,每一个里面都有一个我的影子……”
“这个……”
“还有,墨家说人影通过小孔会倒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个……墨家主张见微知类,是不是和这个也有联系?见到小的人影就知道大的长什么样?”戴夏乱说一气,公子职突然笑了,伸过手来拍拍戴夏的脑袋说:“你脑子乱了,是不是太累了,早些歇息吧!”
这一拍不要紧,其中宠溺的意味吓得戴夏退到一边。公子职竟然毫不知耻地又将手伸过来,这次直接捂在戴夏额头上。
“怎么那么热?”这个人竟然莫名其妙的怒了,“前几日就见你不停的咳,怎么自己一点不在意?”
刚才不是还笑着的吗,怎么突然就怒了?没想到公子职这么喜怒无常。戴夏反应不过来,看着公子职上上下下翻着屋子角落里的书卷,试探着问他:“你找什么?”
“找医书!”
“不用找了,这里没有。若说医术,先生我略通一点!”
戴夏话音刚落,衣领突然被转过身来的公子职抓住,将她整个人提了半尺高。
“快说!”
戴夏被勒得喘不上气,挣扎几下,公子职赶忙松手。戴夏一边咳一边裹着被子趴在榻上,有气无力的说:“让我休息两天就好了。你有力气,就去抓些鱼来熬汤吧,别在这里吵我!”
“哦,”戴夏想起什么睁开眼睛又说,“生气走的时候要甩袖而走,这样比较有气势!”说完一歪头闭上眼睛睡了。
公子职真是气得一甩袖子阔步而出,至于他为什么突然生气,戴夏没有细想,也不能细想。她的确是累了。
这一觉戴夏睡得一点不踏实,直觉得很冷,半夜里让公子职给火笼添了五次柴火。第二天清晨她病得更重,按照她自己的话说是额头能烫熟鸡蛋了。
戴夏让公子职用冷水给她敷滚烫的额头,让公子职找竹简给她写字。
“你还写什么字,好好休息!”公子职不给,态度依然很差。
真是患难见真情,世态炎凉,戴夏巴望他恢复往日的温和,几乎用哀求的口吻说:“公子,我得把后事安排好,只要事先思虑周全,就算没有我,你也能当上燕王……趁我还能写字……快快拿笔墨。”
“……”公子职如遇寒流愣在当场,怒气腾腾的眼睛里莫名闪着些许亮晶晶的水光。戴夏不忍再开玩笑,赶忙说:“我是要写药方,你帮我在山里找找草药。”
公子职气得转身甩袖而去。过了一会儿从门口丢几片竹简过来。
“公子,还有笔!”戴夏连忙喊。
位于华夏最西端的秦国与最北端的燕国之间隔着一个赵国,秦国的崤山相较燕国的最南端也要靠西靠南。但是,严冬的崤山有不亚于燕北的寒冷。起风的时候刺骨冰冷,赤膊浮水更甚。
山间水潭距小院不过百来丈,苍翠劲松顶着厚重的白色雪盖,环抱这处几十丈见方的水潭。林间偶尔有不畏严寒的黑翅雀儿,脆鸣一声,略过浮着薄冰的水面。
冰凌因水面以下的波动而晃开,一个脊背露出水面。公子职将鱼连同刺穿鱼腹的尖利木枝扔到岸上。
这条鱼足有五斤,算是够吃了。因为水太冰冷,他每次潜水不敢时间过长,今天运气不错,只半刻不到的时间便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