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以后是要成为家主的人,不能变得软弱,将他带到主院去吧。”
“……她哭了?”
“女人,果然是软弱。”
“不是还有月陪着她吗,她还不满足吗?”高大的银发男人神情冷漠,“还真贪得无厌。”
五条悟站在熟悉的院落中,他很快意识到这里是另外一个幻境,现在所出现的一切,都只是以他的记忆作为摹本而垒造的假象。
银发少年弯腰,与那个小小一只的、满脸敌意倔强的从前的自己对视,那个小孩透过他,朝着另一个少年大喊:“骗子!”
“懦夫!”
“你跟妈妈都是骗子——!”
“我以前是这样的吗?真是粗鲁的小鬼。”五条悟不满地咕哝着,“话说回来,老妈以前为了我哭过吗?”
……还有月哥。
他侧过身,看到大了他几岁、已经有了些许大人模样的少年搀扶着悲泣的母亲,少年削瘦的脊背微微弯曲着,却为了自己、母亲、以及即将离开的弟弟,一点一点支撑起来,他的声音微微沙哑,带着令人心安的坚定:“悟,别害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幼小的神子被带离院子,五条悟的视线也随之迁移,他凝视着那道逐渐变得渺小的身影——
少年跪在地上,朝着五条家主请求了些什么。
那或许是一些直接改变了两人命运的话,但是五条悟不知道那天他究竟说了什么,往后在获得了足矣睥睨所有人的力量后,也再没有想起来过那天的情形。
[瘦无骨,力无从,其罪一。]
[日日事细软,不懂衡权重,其罪二。]
[好在这奴肚囊争气,香火续根——]
[点上!点上香呐!点上那光宗耀祖的香火!]
“喂!悟!”
是谁在……
“悟!”
眼前的场景如同水墨一般快速消散,夏油杰的脸出现在五条悟的视线中,他的头发半长,刘海用一根脱漆的一字夹别起来,却还是有零落的碎发飘散,遮挡在他的眼睛前面,五条悟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万分嫌弃地用手掌将他的脸推开:
“别靠我那么近啊,我都要被你丑哭了。”
“哈啊?我说你别太——”夏油杰挑眉,刚想重拳出击,就听见远处传来的尖锐嘶鸣,他停下了动作,和五条悟一同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纪春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河对岸的小巷口,她的眼眸散发着鎏金般璀璨的光,拳头毫不留情地朝着女人砸去。
[菩萨——菩萨会降罪于你!!!]
女人模样的怪物快速扭曲蜕变,一头青丝悬空而飞,佝偻如老妪般的身体直立而起,血雾从下而上包裹住她干枯的躯干,那身破烂的袍子一点一点着上艳色,漂亮的、没有生气的头颅耷拉着,一块大红色的喜帕如淬了血,盖到她脸上,悬浮在空中分成了好几束的青丝微微浮动,仿佛有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才动起来。
“妖孽!”纪春风低喝一声,并不欲多言,她朝着那木偶一般的‘新嫁娘’急速奔去、跃起、挥出一拳——
金色的波光却如烟雾般散去,纪春风那张总是很和气的脸上的表情因为突然收力而扭曲起来,她的拳风将喜帕吹得飘起来,她看见喜帕下面那张脸、那双眼睛、那滴泪,那一拳没有打到‘新嫁娘’的脸上,而是在距离她鼻尖几厘米的地方停下了。
“恩人……”那双涂着口脂干裂的唇开合,嘶哑的声音从怪物破碎的喉管里挤出来,“恩人,您杀了奴家吧。”
[啊——!你个小贝戋蹄子!]
[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赔钱的下贝戋胚子!]
[老陈家的香火就断在你这里……都是因为你这个赔钱货啊啊啊——!]
空中悬浮的青丝浮动起来,如同一场傀儡戏般操纵着‘新嫁娘’行动,那双干枯如白骨的手猛地抬起,尖利的指甲暴涨,她迅速而用力地向下一挥,直冲着纪春风的眼球而去,纪春风不躲不避,尖锐的指甲从她的眼球上划过,如同触碰到了极为坚硬的金属一般擦出一片火花来。
“降魔,目见式。”
巨大繁复的金色光晕从纪春风的双目之中溢散而出,那一圈一圈的金光像是一张网一样包裹住怪物的躯体。
“把头砍下来!”纪春风朝着五条悟和夏油杰大喊,“斩断她们的脖子和头发!”
夏油杰从袖口将匕首滑出,附上咒力反握在手中,‘新嫁娘’的发丝悬浮着在空中舞动,他蓄力跃出,身法灵活敏捷,一刀斩出,匕首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破风声,他的匕首颤动着锋利的刃芒,发丝在银刃下丝毫无力,被一刀斩断,随之飘落。
他朝旁边翻身,稳稳落地,露出身后银发的高大少年,五条神子微微低头,露出墨镜后那双苍蓝色的眼睛。
[苍]
那截布满了伤疤的、细瘦干枯的脖颈在瞬间就碎裂开来,悬空的头颅失去了支撑,像一颗被丢弃的烂皮球一样坠落下来,被纪春风接住捧在手中,她伸手将空中飞舞的红盖头一把扯下来,当做袋子将头颅装了进去提在手上。
而那被金光禁锢的躯体失去了头颅,发狂似的扭动起来,鲜红色的嫁衣如同一张褪色的纸,变得肮脏又扭曲。
[啊——!你是我生的!你是我生出来的!你的命是我的!身体是我的!所思所想都该是——]
[父母命!丈夫言!]
恐怖而尖利的疯狂声音在耳边交织,时而近时而远,令人毛骨悚然。那具干枯的躯体上紧贴的嫁衣时而鼓胀成一团,时而又突然瘪下去,仿佛有某种可怕的存在正在其中寻找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