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只听过儿子随了父亲的姓氏，还从没听说过哥哥跟着妹妹姓的。不过庄复想到这一家子之间的关系，心里不是滋味，顿时收了声没再问下去。
年轻人之间总有话题可聊，再加上兄弟俩都是读书人，左老自己也识相，打了声招呼就默默的地拄着拐杖回自己屋去了。
元溪领着庄复进入堂屋，两个人挨着坐下还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阿溪弟弟可有别字？”庄复有些刚刚落座，身边又没了两个长辈，原先的拘谨也慢慢放松了些。再加上面前的少年年纪轻轻就有一种安静沉稳之态，很像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让人不自觉的就亲近起来。
想来元溪已有十四五岁，又是个童生，应该有了自己的表字。哪想面前的少年摇了摇头道：“小弟并没有表字。”
“诶？可是章老爷子忘给你取了？这可不行，以后亲友相见却对你直呼大名，听上去也太过疏远。”
元溪淡淡一笑，伸手拿过茶几上的一套粗瓷茶具，给面前的男子倒了一杯水。
“不是爷爷忘了，而是我自己不要。”
这倒是奇了。庄复有些纳闷又有些好奇，连忙问他原缘由。但元溪只是笑，最后还扯开了话题。
“瑞舒哥哥的父亲与我爷爷是同窗？”
“是啊。”瑞舒点点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神色一顿，连忙从袖袋里拿出了那枚熟悉的宝蓝钱袋，向外探头张望一番后才放在茶几上，伸手递到元溪的茶碗前。
少年搁下手中的茶盖子：“庄家哥哥这是做什么？”
“你收下。”庄复不肯解释，只是催促着元溪接过钱袋。
“无功不受禄。”元溪连眼神都没有飘在那抹蓝色上，看相庄复的眼神里透着些不明的情绪。
“这是，这是……”明明面前少年的表情是那样温和，但庄复此刻还是有一中种自己被扒光了放在太阳下的羞耻感。他拿着钱袋子的手有些颤抖，心里竟然开始犹豫要不要把那套说辞搬出来。
“这些钱不是施舍给你们的。是我父亲之前欠章老先生的。”虽说原话他已经记不得了，但是父庄父的态度非常明确，就是一定要让他把这些钱送到章家。
既然章老爷子不肯收，那就另外找个好说话的。
庄复斟酌着语句：“当年家父会试上榜后囊中羞涩，还是长章老出资给的路钱。我父亲这么多年来一直记得这份恩情，无奈一直公务缠身，没有机会回到萍乡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拿着那坠坠的袋子就要塞到元溪怀里。哪想元溪动作更快，一个迈步就站起来侧身躲开。
庄复笑得无奈，自己也忍不住开口吐槽：“怎么我不像是给个还钱的，反而像个催债的。”
少年一本正经道：“既然事出有因，瑞舒哥哥完全可以当面将东西交给我爷爷，给我岂不是与礼不合？”
“这，我先前倒是想给，但是庄老先生不肯收。贤弟你就收下吧，不然愚兄完不成任务，回家说不定就得家法伺候了。”
他说的风趣，元溪却依旧一幅软硬不吃的模样。强塞又不是君子作风，自持读书人的庄复还做不出这种行为。，于是原本因为谈话而融洽起来的氛围就此僵持了开来。
院子的大门就在此时打开，原来是刚出门买菜的章老爷子回来了。他刚刚迈进小院就看见敞开的堂屋里站着俩人，你望我我看你的一动不动。
“哎哟这是怎么了？”他跨入屋内，放下手里的酒瓶和油纸包，率先看向元溪。
“阿溪，可是爷爷不在的时候你调皮捣蛋欺负你庄家哥哥了？”
凡是和元溪接触过的人都能真真假假的摸出他两三分脾气。说他调皮捣蛋，所有人那都是不相信的。
这句明显针对元溪的调侃偏偏让庄复涨红了脸。
“贤侄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方才阿溪真的调皮捣蛋了吧？”
“没有没有！溪弟弟与我很是聊的来，方才我们就是想着您快回来了，站在堂屋口等您呢。”庄复紧张地缩起拳头，努力将钱袋子掩藏在自己垂落的衣袖下。倒是章老爷子听到他这番话一点也没有怀疑，笑着拍了拍桌子上的一瓶花雕酒。
“怪我，贤侄一路赶来萍乡想必早已饥肠辘辘，我已经是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让贤侄久等。”
庄复摆手连说了几声哪有，章老爷子喊着元溪一起过来帮忙支开桌椅：“好在今日那卖卤肉的老板还剩了一块好地方，我切了一半又买了一只烧鸡。阿溪，去扶你左爷爷过来，顺便去厨房那儿那拿碗筷过来，再烫三只酒杯，我与你瑞舒哥哥今日好好喝几杯。”
“哦对了。”元溪点头答应就要出门，章老爷子立刻想起什么吩咐道，“今日我还顺道去配了药，那药粉应该已经舂的差不多了，做完那些事你就过去拿吧。”
庄复惊讶道：“溪弟弟不吃午饭么？什么事这么急，连一时半会儿都等不了？”
“嗨，你不知道。”章老爷子摇着头解释道：“这孩子速来不爱吃饭，早上才吃了一碟子的糕点。现在给他吃也吃不下，都是浪费，不如就让他去做些事情，也算消消食。”
正说着呢，元溪已经扶着左老入座了，接下来手脚麻利地将碗筷摆好，知会了一声便一个人出门去了。
庄复在章老爷子热情的指引下入了座，目光却不自觉地看向小院的门口，少年一脚跨出院门的门槛，转身虚掩上门，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个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聪慧乖巧的少年会是他爷爷口中不爱吃饭只吃点心的孩子。
章老爷子亲自动手撕了一直烤鸡腿放在了他的碗里，庄复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