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装醉那会提到了旧事,那段过往也入了程曼尔的梦,还有些零碎片段在穿梭回闪。
高考完的暑假,因父亲不愿意出她的学费,她去到一所宠物医院打工。受一位贵人所托,周院长非常照顾她,包下一日三餐不止,还让她睡在了店里。
程曼尔家乡是个风景宜人的小镇,高考完后更是游人如织。某天晚上,一道尖利女声和快把玻璃都拍碎的砰砰声,惊破蝉鸣嚣叫的深夜。
“开门!你是医生吗?救救它!快开门!”玻璃上满是凌乱掌痕,女孩面色苍白,怀里吃力地抱着一只抽搐的罗秦犬,“开门啊!快一点!”
程曼尔被她催得锁孔都对不准,打开门后,女孩冲进来拽住她手臂,哭得声嘶力竭:“医生呢!你是不是医生!救救Molly!要多少钱都行!”
“你冷静点,我不是医生,我打电话给医生,你别——”
女孩的穿戴甲刺得她手臂生疼,“快去啊!别说了!”
程曼尔不敢耽搁,忙给周院长打电话。
在周院长赶来的十分钟里,女孩不止一次情绪失控,一边让程曼尔想想有没有办法,能不能先给Molly打针吃药,在她给女孩递热水时,还一把推开,把热水泼到她手上。
程曼尔经历过这种事情,故什么都没说。
但由巧克力引起的急性肾衰来势汹汹,周院长到时,已回天乏术,无奈吊了会命,给女孩争取到了和小狗告别的机会。
程曼尔没想到,她和这个女孩的故事还有后续,两人都报考了宁大的汉语言文学专业,还是同班。
只是,她至今也还想不通,钟可星是怎么把责任归咎到她身上的。
就因为那块巧克力,是钟可星自己没牵绳,任小狗走到她家小卖部的垃圾桶,吃掉了里面过期的巧克力,又因疏忽没发现异常,最后耽误就医吗?
所以军训时,想尽办法让教官罚她跑圈,打扫器材室,还把她锁在里面一夜。
所以申请助学金时,钟可星联同另一位千金贵女,要以她家开了小卖部为由,阻绝她的希望。
程曼尔也没想通,她又是怎么惹到这位宁城老牌名门曲家的幺女曲允桑的。
反正那位想巴结曲家的前辅导员,不断进行若有若无地授意暗示,所导致的后果是,小组作业没有愿意和她组队的,活动消息是滞后的,助学金申请还没递到教育厅审核,就被打回的。
但这些都不足够。
最后,前辅导员找了一个蹩脚到仿佛在向她挑衅的理由,把助学金的三千块给了钟可星,才是她彻底崩溃的源头。
后来……后来她知道了,呼救声量太小,是没人能听见的。
迫于压力,两位千金低调出国,辅导员被明晃晃钉死在教育界的黑名单上,免职后,只在老师群体中留了些可供捕风捉影的只言片语,从此消失。
其实影响不到她什么,大学老师没这么闲,且那些传言甚至不敢把矛头明确对准她,更别说身后那人了。
就因为一块巧克力。
蝴蝶扇动翅膀,吹出她未曾料想过的未来,也吹回了更久远的过往。
钟可星的Molly很可怜,她的元宝也很可怜,狗贩子不要的病狗,被十岁的她捡到了。
连蛋糕都要算计着才能吃上一口的年纪,程曼尔捡回一只狗要养,在本就爹不疼娘不爱兄弟也嫌的家庭环境下,无疑天方夜谭。
医药费是没有的,大冬天,程曼尔抱着元宝,一家一户跪过去讨钱,碰到医院,不管是人还是宠物,跪就是了
最后,跪回来一位菩萨,用现在的话来说,叫心软的神。
那是一位在社区门诊工作的阿姨,声音温柔极了,像冻得麻木的双手,浸入一汪热泉里。
阿姨为她上药,承诺会送到周院长的宠物医院尽全力医治,医药费不用她担心。
她只见过这位阿姨一面,还是戴着口罩的。第二天,来到宠物医院后,周院长告诉她,阿姨留了足够的钱,元宝以后生病,都能送到这里来。
元宝医好后,程曼尔就养在自己逼仄的房间里,父亲甚至不让她用家里的水给元宝洗澡,她就跑到河涌,用自己的肥皂和浴巾,清洗这只脏兮兮只会舔她的大狗。
买不起狗粮,她放学后会跑到各家饭店后厨连着的小巷翻找厨余垃圾,希望能找出些带肉的骨头。
唯一委屈到元宝的,是她上学时怕狗叫吵扰到家人,无可奈何用了嘴套,一套就是从早到晚,直到它不在白天叫为止。
她以为,那么难的冬天都捱过来了。
直到三年后,元宝再次生病,周院长也回天乏术,她把元宝抱回家里,每天放学推开房门前,会隔门听好一阵里头的呼吸,元宝闻到她味道,也会哼唧。
直到有天,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以为时间到了。
推门,气流涌动,吹起了地上的白色狗毛,似一片孤零零的雪。
只有狗毛。
“吃饭了程曼尔!不下来你就别吃了!”父亲狂躁地拍墙催促。
随之而来的,是还在上小学的程祖耀童声天真稚嫩:“我饿了!今天吃什么!”
“咳咳咳——!”
程曼尔骤然惊醒,被自己口水呛到,伏到床边咳得喉咙发紧,不断干呕。
她下意识伸手,摸床头柜上垫着保温垫的水,直到暖意灼手,她才惊觉,这个习惯明明已经戒掉了。
洗漱完,昨天换下的裙子送去烘洗了,她又不是很想穿衣帽间里的衣服,通过内线电话打到女佣房里。
那头的年轻女佣得了吩咐后又提醒她,孟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