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穗是被叫卖声馋醒的。
“梅干菜五花肉脆皮烧饼!酸酸咸咸,一口碎啦一口碎,又开胃又香喽!瞧一瞧,看一看!”
“肉包,豆沙包,胡麻包,酸菜包,个大皮薄,白白胖胖啊!”
赵明穗迷迷糊糊从小榻上坐起身来,她慢吞吞地伸了一个懒腰,感觉浑身都被治愈了。或许是年纪小,恢复力怪强的,一觉醒来身体酸痛褪了大半,只剩隐隐约约的酸。她揉了揉眼睛,眯着眼睛往帘子外看。
她慢慢睁大眼。
赵阿婆正在灶前煮豆儿水,半掩着的铺门外,小娘子们又在忙忙碌碌给客人送菜。
这……赵明穗一下惊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抬头一看天,天——天已经蒙蒙亮了!
妈呀!她一觉睡过头了!
赵明穗这一觉睡的其实并不安稳。
昨夜她将黄油弄好打成淡奶油的时候已经x时了,整个人眼睛都睁不开,终于做完能睡的时候,她反而又睡不着了。
她有些担心李氏,怕她太担心自己;她也担心她哥,怕他见自己不见了,太着急,就把她偷偷攒钱的篓子捅给赵父;当然,她也担心赵父,担心他会因为她不见生气迁怒她娘。
赵明穗不后悔自己出走,出走是必须的,但是愧疚担心她的人因她而难过。她心一抽一抽的,加上身体也到处疼,辗转反侧到三更天都没睡着。
她和李氏都觉浅,不晓得是遗传,还是被赵父练的,他从前半夜常叫李氏或她给他做吃食,叫她们干着干那,醒的慢了他还骂人,于是她们现在外头有点风吹草动就容易醒来。
原先她打算小憩一会儿,听到外头有小贩上街了,再不济等阿婆开门进来,便自然能起了,没想到自居能睡到现在,瞧着都辰时了。
“终于醒了?”赵阿婆察觉到帘子后头有动静,手上搅豆儿水的动作不停,眼睛往里头瞥了一眼。
赵明穗仔细穿好衣裳,一步一步挪到赵阿婆旁边:“阿婆……对不起对不起,我一觉睡过头了,下次指定不会了。”
只听得赵阿婆闷哼一声:“还下次不会了……你怎么保证下次不会?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最是贪睡,改不掉的,睡不睡过去你还能操控?”
“不大能,但,我努力醒!”赵明穗感觉赵阿婆好像对她睡过去没什么意见,一下子一扫低迷,又昂首挺胸了。
但人家不在意,不代表自己能心安理得地失礼。
“我来帮您干点活吧。”赵明穗搓搓手,快速洗漱了一番,确保双手洁净,这才靠近大锅。
“那你去外头同秀秀一道招呼客人,给他们点菜。”
赵明穗有点纠结:“能不能在里头帮忙?”虽说她觉着李氏同赵明宗很难一时半会儿找到御街这来,但就怕个差错,不是他们,万一是知晓她不见了的熟人呢?
“……啧,给轻省活都不干。”赵阿婆抿了抿嘴,这回换她纠结了,她看赵明穗一眼,“你去盛勺水过来。”
赵明穗迷茫地去盛。
赵阿婆全程盯着她盛水的勺子,待赵明穗将水送过来了,她却道:“行了,将水倒回去吧,你过来。”
赵明穗又迷迷茫茫把水倒了回去。
赵阿婆将做豆儿水的配方详详细细给她说道明白,赵明穗听得有点诧异,虽说做吃食营生的都讲究一个方子的传承,但像豆儿水这种东西,精细到一锅豆儿水放多少豆,冰糖要切的方方正正放几块,雪泡豆儿水放多大的冰,这真的有些过分讲究了。
不过帮人家做事,就按人家说的来,赵明穗也完全不反驳,就听话一眼数着绿豆冰糖同冰,一眼看着汤水。
只是做着做着,赵明穗就觉得有种初下厨的人为了不炸锅而要一比一还原菜方的既视感——赵明穗第一次下厨就信手拈来了,她没这个经历,还是会上网之后才发觉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人的。
这方子做出来的豆儿水确实又香又有卖相,绿豆开成小花,豆儿水不稠到粘牙也不稀到寡淡,就是恰恰好好的好方子,难怪阿婆一直用,赵明穗光看着就觉得爽口好喝。
她忙碌了一个多时辰,客人终于很稀疏了,只有门口坐了一个。
赵明穗还未曾用过朝食,肚子饿得发响。
铺面里只有她和赵阿婆两个人,这声音并不小,赵阿婆不但听见了,还转过头来问她:“是你肚子在叫?”
赵明穗有点尴尬地傻笑:“对。”
赵阿婆有些被哽住了:“你在那儿煮了那么久的豆儿水,不晓得自己盛了喝一碗?”这孩子也是真老实,每锅豆儿水出来尝尝甜淡,肚子都该被填饱了,再不济也能问自己一声啊,还硬是忍着饿干活。
“别煮了,你给自己做点吃的。”赵阿婆把锅前的赵明穗赶走,又想到这孩子是真实诚,又补了一句,“帮了一上午忙,你要不要工钱?不要就把你做给自己的朝食的材料钱免了。”
二选一的选项,赵明穗犹豫半天,才选:“那谢谢阿婆了,我给自己做些吃的。”
其实她两个都不想要,是她自己睡迟了没交接班在先,帮阿婆做活本就是她的道歉,哪能还要人家的东西。可赵阿婆瞪着她,似乎她敢说出个第三个答案,就要把她原地宰了。
赵明穗突然想到什么,将放在大方桌角角的小油纸包递给赵阿婆:“给您留的,您吃。”
昨日的烤鸭她同几位小娘子分食了,只特意留了两只大鸭腿,等着给赵阿婆吃,她差点忘了。
赵阿婆没放在心上,身上没几文钱的小丫头,能拿出什么好东西,随手打开一看,竟然是两个烤鸭腿。
赵阿婆板着脸:“哪来的?”她知晓赵明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