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在江州还有没有别的亲戚?”
“问这干嘛?”
“刚才那人,一看就很难缠,他不会轻易罢休的。这段时间你恐怕得到亲戚家里去避一避。”
“我有一个妈妈住在双峰小区。”
“你有一个妈妈?”他的目光像个扫描仪,在她脸上扫来扫去,“你难道还有几个妈妈?”
“生母。我出生那年跟我爸离婚了,之后再也没有联系,所以……”她耸耸肩,“也谈不上是亲戚。”
“有没有找过她,试着联络一下?”
“找过,她不想认我。她在这边已经成家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这也太憋屈了。”他叹了一声。
“我不恨她。我知道她为什么离开我爸,如果是我,跑得比她还快。”她淡淡地说,“再说我也长大了,已经不需要妈妈了。我希望她一切都好,认不认无所谓。”
他凝视着她的脸:“那……你爸对你好吗?”
她摇头。
他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
“其实,咱俩的共同点还挺多的。”他翘着二郎腿,连人带椅地向后晃了晃,“我出生后不久,我妈就去世了。我爸在我出生前就跟我妈分手了。”
“他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吗?”
“知道。”他点点头,“但他不想认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来托尔斯泰的话也不全对。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其实不幸的家庭也很相似。”
“没错。但我比你幸运,我有一个姨妈。她和我妈是双胞胎,同卵的那种,所以长得一模一样,就连我外公都经常弄错。”
“你是跟着姨妈长大的?”
“嗯。我一直以为她是我亲妈,上了大学才知道不是。”
“鹿哥其实是你的表哥?”
“对。这事外人不知道——算是家族秘史吧。”
她抬了抬眉,这话有点奇怪。难道她不是外人?
“你姨妈是干什么的?”她问。
“旅游杂志摄影师,我姨父也是。”
“听说你外公是个画家?”
“对。”
“难怪你身上挂满了链子。因为你想告诉大家,你出生于艺术之家。”
“哈哈哈——”他大笑,“我身上挂满链子,是因为我喜欢挂链子。”
不知不觉,两碗面吃完了,服务生端来了一大盘烤串。
蓟千城递给星雨一串烤得黑乎乎的东西:“椒盐猪蹄。这是他家的卖点,又酥又脆,不辣,你尝尝。”
星雨挺在意自己的吃相,但在猪蹄面前真的没办法保持优雅,索性就抓在手里啃了起来。
“So,”他说,“你怎么会想到去学焊接这么酷的专业?”
“焊接很酷?”她微讶,“酷在哪里?”
“蒸汽朋克——听说过吗?生化奇兵——玩过?”
她摇头。两个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
接下来,他讲了十几分钟什么叫“蒸汽朋克”以及几款以它为主打风格的电子游戏。星雨当然没玩过,也不感兴趣,只好敷衍地听着。时间不早了,她得回去更新小说,明天还要上班,焊接是个体力活,太晚睡觉第二天吃不消。但他正讲在兴头上,刚才又帮过自己,不好意思打断……
最后话题兜了一圈又回来了:“那你为什么要学焊接?”
“十八岁那年我考上了大学,家里没钱去不成。”她平静地说,“回头再想读技校已经晚了,可以选的专业只剩下了这一个。”
他的目光陡然一跳,坐在正对面的星雨能够看见瞳孔的收缩:“你?考上了大学?”
她用筷子指了指窗外:“那,就是它。”
在射灯的照耀下,汉白玉砌成的石碑十分醒目,上面有六个金粉大字——“江州师范大学”。
他将信将疑:“不是说——高考发挥失常么?”
记性真好,第一天面试说的话一字没忘,星雨苦笑了一声:“没失常,分数还挺高的,报师范大学也是因为学费便宜。”
“什么专业?”
“中文系。”
见他沉吟不语,星雨自顾自地又说:“其实做焊工也挺好的。大城市、国企、收入稳定。在我们村里,这样就算是很有出息了。”
“你明明还可以更有出息。”他叹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像你这样的人,很难理解我的选择或者不选择。”
“像我这样的人?”他笑,“我是什么样的人?”
“食物链上端的人。”
“说起食物链,不过是大鱼吃小鱼,可你,潘星雨——”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是大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