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远樊欲醒未醒间听见了开门声。
他知道是周遥盛练功回来,于是迷迷糊糊招呼了声,“你回来了。”
“嗯,晨安。小雨托我问你柜台上的绿豆糕能不能吃。”
周远樊清醒了几分,伸了伸胳膊,“哦,那个啊,本来就是买给她的。”
“她昨晚已经吃过了。”
周远樊掀开被子起床,“那还问我。”
“小雨说这样会显得她有礼貌。”
“她和我俩之间什么时候有过礼貌这种东西?是你把她带偏了吧。”
周远樊说完,没等周遥盛回应,他自顾自地去换衣服了。
“看起来并不记得。”周遥盛自言自语。
在周远樊把自己收拾齐整的时间里,两人都保持着莫名的沉默。
周遥盛意识到这点,看他收拾得差不多,便开口,“走了,小雨说今早想吃胡麻粥……”
周远樊走过去开门,手放在门上了却没有推开,像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他打断了对方的话,“周遥盛,你以后,别总随便帮人。”
“什么?”
周远樊转过身,看着周遥盛,“你太善良的话,是当不了神仙的。”
周遥盛隐约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笑了,“这又是什么关于当神仙的怪道理?”
周远樊一时没有回应他,只是从周遥盛的眼睛里看着自己。
只是想着,周遥盛那双眼睛实在澄澈得过分,没有一点歪念,没有一丝欲望。
周遥盛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干净纯粹的人吗?还是从什么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个人长成了这副模样。
“是我昨天在街上听到的话……”周远樊一副轻轻快快的样子,把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他到酒楼去买梅花酿,因为自己的长相原因,周远樊对话时都不会看着别人,避免被注意到眼睛,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会低着头或看向别处。
一楼入门处的一桌人,一边喝酒一边大声聊天,在和掌柜说话时,周远樊就注意到了这一伙人。
安禾县离边关近,距城中心远,这边形形色色的人都有,那一伙人就包括了几个农民几个劳工,还有几个像是界外人。
酒楼生意不错,帮工却不多,掌柜发现柜台没有梅花酿,一时也没有闲着的帮工,就和周远樊说了声,亲自去后面拿酒了。
周远樊离那桌人很近,把他们的话听了七七八八,也凑出个本末来。
这一伙人,有人说的是十二州通用语,有人说临州话,还有人说着周远樊听不懂的不知道哪州语言。
周远樊敢肯定的是,他听见了周遥盛的名字,而且不止一遍。
“骞州现在日子也不好过,我家里来的信,洪水闹得田都种不成。”这是官话。
“嗐,我说你们骞州就该也请个仙人,这儿春天闹旱灾,仙人一来什么事都没有了。”这是临州话。
另一种语言周远樊听不懂,但能听出来“周遥盛”三个字。
周远樊一开始只以为是同音词,但也来了兴趣,仔细听他们的话。
“对对,你们都知晓了,就是周仙人,受了仙法,出了旱情收成一点没少,作物都长得更好嘞。”临州话的语气很是得意。
说官话的那人却是语气苦涩,“我们骞州本来就穷得很,这不才出来干这苦力活,哪来的钱财请仙人?再说,我们家那边的老人思想固执得很,请仙人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临州人神神秘秘的,他把声音放低了些,但还是被耳力极好的周远樊听见,“没花钱财亦没送礼,周仙人自己愿意的,这样的好事你说谁不要?”
说官话的看起来很是激动,“可还能寻到他,也让他去去骞州,能帮你们临州,肯定也愿意来帮帮我们吧?”
临州人哈哈大笑,“好说好说,仙人不会拒绝的,只是不好寻,我也就见过一面。不过听说仙人就在咱们这常住,安禾县这么小,下次遇到了我一定帮你提声。”
临州人叫他周仙人,外界人的话音也是念了许多声“周遥盛”。
周远樊感觉到他们说的好像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人。
于是他在掌柜回来拿了酒以后,还特意问了掌柜,确认就是周遥盛。
周远樊越想越气,连掌柜都知道周遥盛在临州的作为,还给他仔细说了一通。
“他们真以为帮忙还是理所应当,你是什么,软柿子吗?由着别人捏?”周远樊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太好讲话了,还去骞州,谁跟他去那穷乡僻壤。”
周遥盛很自然地就伸手揉了揉周远樊的头发,“这有什么可气的?不必在意。”
周远樊略微让了让,算是没躲开,“总之,你做的这些事看着是好,但违背了道法自然,破坏天则,不是你损些灵力就能解决的。”
周远樊拎开周遥盛的手,“我不信你是要这些好名声,不值当的。”
“像我们一直说的,周遥盛是要当神仙的人,你这不是神仙有的大爱,你是被那点同情心绊住脚了。”
“突然间受了你的指教……”周遥盛并不掩饰自己愉快的心情,“感觉还不错。”
也许是因为周远樊的态度很坚定,周遥盛也认真地告诉他,“我不会当神仙的。”不是当不了,而是不会,周遥盛不是一个自负的人,他会这样用词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周远樊在等周遥盛的下一句话。
“知道为什么说成神是件难事吗?”
周远樊回答了,“因为舍不掉的七情六欲。”
“可以这么说,对于每个人,难处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