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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婉回到烟雨苑时,日头已经爬到头顶,洋洋洒洒照遍紫薇树。
她一进院子,桃露就迎过来:“魏姑娘,您回来了,吃过了吗?”
魏婉早早去了水云阁,没用早膳,这会回来都快赶上午膳了。
“吃了早膳。”
“那姑娘再等一刻钟——”桃露话没说完,霞红就风风火火跑过来,人未至,声先飞到跟前:“再等一刻钟,咱们这就开午饭啦!”
桃露被抢话,要敲霞红栗子,霞红却做着鬼脸躲向魏婉身后。
魏婉后背即刻紧绷,强忍下战栗,笑着抬手护住霞红。
“好了好了,别闹了。”桃露笑道,“姑娘先回屋歇息吧,待会奴婢把饭菜送进去。”
魏婉道谢前行。
霞红跟在魏婉身边走,桃露晲她:“还躲着偷懒呀?”挥了挥手,“过来帮忙!”
霞红挠头咧嘴,远离魏婉,随桃露去。
一刻钟后,两婢子一起进屋摆饭菜,说说笑笑间,霞红随口问了句:“听说七殿下来府里了,姑娘今天去了那么久,您遇着了吗?”
魏婉心弦微拨,面带微笑:“遇着了,但只远远瞧了几眼。”
“那七殿下——”
魏婉含笑,准备等霞红全部问完就回视力不佳,未能瞧清。然而还未到这一刻,桃露就板起脸呵斥:“霞红,咱们是什么身份?可不能妄议殿下!”
霞红耸肩噤声,过了会,改聊别的,但魏婉不露声色默数,从午膳到晚上入睡,霞红旁敲侧击,仍提及三回惠王。
桃露口口声声不能妄议,却提了四回。
倒是那位和魏婉同出自相府的烟绿,依旧做着闷葫芦,一整天直到魏婉就寝,都没主动找来。
翌日,魏婉早起净手,烟绿随后“偶遇”。
两人各提的灯笼差点撞到一处。
五谷轮回之所竟也可以交头接耳,魏婉谦让,烟绿低头连连摆手:“姑娘先,姑娘先!”一连串的声音里她突然朝魏婉做了个口型,而后重低下头。
魏婉琢磨半天,才认定是个“傻”字。
烟绿再抬首,点头摇头。
惠王傻否?
明明烟绿已经提示,只需要用点头或摇头来回答,魏婉却开口轻道:“七殿下看起来就像三岁小儿,但三岁小儿蛮不讲理,往往是最难缠的。”
烟绿盯她半晌,魏婉都直着脖颈,既不摇首也不点头。
烟绿促眸嚅唇:“有人来了。”
魏婉进屋关门,烟绿在外等候,再无交谈。少倾,桃露提灯走近,笑问:“姑娘在里面吗?”
烟绿点头,还是往常那副怯愣样。
桃露便折返去,回禀在院中等候的阿土:“大人您且请等等,姑娘暂时不方便。”
魏婉出来后听闻消息,急回院中,摸黑拜见阿土。
阿土躬身回礼:“魏姑娘,殿下一分开就十分想念姑娘,还请姑娘今日也过去。”
桃露和霞红闻言,都笑眯眯瞟魏婉,唯有烟绿不在场——人一多起来她就躲得老远。
魏婉目不斜视,谁也不看:“奴婢遵命。”
待她进水云阁时,还不到寅时,阁里明晃晃燃着七、八盏宫灯,卞如玉已经在气色上全扮上了,今天披的银灰色罩袍连带子都没系,宫灯一照,粼粼流光。
卞如玉见魏婉不言不语,噙笑道:“魏姑娘莫非又在掂量本王气色?”
“参见殿下。”魏婉行礼,“殿下的气色,自然是一日好过一日。”
今日房中熏药已减至百味以下。
她猜,卞如玉会马上接话,说多亏了她,一见到“心上人”就气色大好。
良久,卞如玉不发一言。
魏婉微动眉眼。
“阿土刚才跟你说……本王是什么原因宣召你?”卞如玉突然问,只让阿土去喊魏婉,没提说辞,这会听听阿土怎么编纂的。
阿土心提到嗓子眼,魏婉则如实回道:“大人说殿下您十分思念奴婢。”
卞如玉在轮椅上歪着脑袋,撑着的手肘伸出二指,刚好抵在太阳穴上。他先瞥阿土,而后笑看魏婉,悠悠道:“那你觉得呢?”
“奴婢斗胆,也觉着自己金石为开。”
卞如玉突然咧嘴笑出声。
“用过,咳咳,用过膳了吗?”因笑得太厉害,他问话时咳了两声。
魏婉摇头,这会寅时不到,早起的鸟都没赶上吃虫,她又怎会用膳?
卞如玉摆手,示意阿土去传两人的膳食。
卞如玉还食白粥,但有了魏婉打掩护,他竟然粥底都不藏东西了,直接把魏婉的柳叶面分半碗,麻饼拿来一张。
卞如玉把麻饼掰碎来吃,捻着碎片道:“待会让阿土去把你阮琴拿来。”他淡淡瞟向魏婉,“以后记得天天都带。”
“嗯。”魏婉吃相上跟卞如玉两个极端,大口吞咽,还能边吃边答。
吃完后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辰巳之间,少傅柳文正登门。
他是当世大儒,曾做过卞如玉的老师。听闻楚王害病,柳少傅下朝连官服都没换就直接赶来,却被卞如玉拒之门外。
柳少傅气冲冲闯向水云阁,睹见阁门大敞,卞如玉斜倚床头,衣冠不整听乐姬奏靡乐。哪怕柳少傅已经站到门口了,卞如玉依旧一双眼只长在魏婉身上,如痴如醉。
柳少傅吹髯瞪眼,阿土再三提醒,卞如玉才回神望了一眼,茫然道:“哦,老师来了。”
话音落,连咳三声。
柳少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