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领军大捷,欲回城时,遇到紧随其后的周熠。
看他的方向,似乎是缚龙谷。
“缚龙谷自成天险,极易设伏,我想这件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何还是执意要去?”
谢宁就知道周熠执意送军来此的目的并不单纯,她急吼吼来只因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镇边,周熠不是。
“我必须去。”
不管信笺所示是真是假,他总得去一趟验一验。倘若当年伏击晏书韫大军的北荧军领将荣王就在缚龙谷,哪怕是千军万马的埋伏,他也要一试。
没人比那位荣王更了解当年的真相。
“可你会死。”
谢宁眼眶红了,红缨枪抵着周熠的胸口,拦住他的去路。
“本来死得就该是我!”
晏书韫大军被困,北荧故意放出突围的将士,为的就是传信出去吸引更多的北离军。
周彧得知此事,欲派军支援,本来该率军去救晏书韫的是他周熠,不是周煊。
“那你想让大哥白死吗?我不阻止你调查真相,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今日你去,就是必死无疑。”
“我自有分寸,北荧不会杀我。”
多年混战,北荧人也被盛雍打怕了,他们不停滋扰,却不敢正面硬与北离军呛,一是掠夺物资只为生存,二便是害怕真的惹怒盛雍皇帝。
谢宁眼看着周熠一人策马离去,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令校尉率军回城,她则追周熠而去。
“你来做甚?”
谢宁一时懒得和他搭腔,他倔起来就是头驴,十辆车都拉不回头。
烈马于沙地驰骋十余里,她才迎着猎猎的狂风回道:“北荧无意杀你,可太后又怎会放过如此良机?”
一马平川的荒原尽处初露晨曦,暖暖的一团纯白微光。苍穹将亮未亮,湛蓝剔透。
“你向来不涉险不肯回头,今日我便陪你去,给你收尸。”
周熠心有不忍:“你没必要陪我犯险……”
谢宁怒极:“谁在陪你犯险?周五郎,我姓谢,我们两家是世敌,我今日就是要看着你被埋伏蛰杀,看着你陨落,潜伏多年,等的就是今朝得以大快人心!”
周熠气笑了,这些话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像假的。
临近缚龙谷,周熠下马牵行,最后一次语重心长地劝道:“现在回去还来得及。陪我死可一分都不值当。”
谢宁甚至懒得瞟周熠一眼:“我不仅不会死,还会被当做斩你首级的大功臣。”
周熠知道再劝无用,改嘱咐她万事小心。
多年军旅经验,他已养成极为敏感的心思,形成缚龙谷的两峰高地瞧着就是设伏的绝佳之地,在其上落石灌箭都可收功于万全。
且今日这缚龙谷上,真可谓千山鸟飞绝,那是一个活物都没有,半点风声都无。
设伏设到这个份儿上。
周熠没有贸然进谷,在谷口徘徊了片刻。
“你在看什么?”谢宁瞟他。
周熠没吭声,勾起唇角笑了笑。
明知故问。
呜咽一整夜的沙尘风此刻稍偃,谷中沙土挪了个窝,露出不太显眼的破绽。
因为周熠的犹豫,相约之人似乎沉不住气了,在深谷处探出头来。虽隔得老远,但不难看出他的北荧装扮,很不与中原同。
见此,周熠瞥一眼谢宁手中红缨枪,她微露不悦:“来日你得赔我一杆。”
说罢,红缨枪脱手刺向沙土下的陷阱,正中机关,毒桩一触即发,扬起漫天的风沙。这动静像点火,两侧谷峰上架起百余弓,箭雨密密匝匝地飞落。
两人挥剑格挡,起跃腾挪,动作敏捷,箭擦发丝衣角而能不伤分毫,沙场老将的身手可见一斑。
一阵箭雨过后,拉弓者换下一批,这间隙不过四五息,却足以让二人躲入陷阱中。
“说不让你来你偏要来,寻这种死到底有何意义?”谢宁解下发带绕紧剑柄与手,恨得想骂人。
周熠独力撑着用以遮挡的黄草垛子,这话应该他来问吧?
如此过了三轮,谷峰上不再射箭,开始落石。草垛子难抵巨石,两人被逼出陷阱,箭雨又下。
谢宁自顾之时,还能分心与周熠,将其护在身后,挡下极凶险的一箭,不同于整齐箭雨的一箭。
周熠拉她躲在两颗巨石中间,睨着她右胳膊上皮开肉绽的伤口,冷冷掀唇:“你这是做甚?我不想一辈子都欠你的。”
从小便是如此,谢宁虽是女儿身,可无论排兵布阵还是领军杀敌,无论头脑还是一身本事,她都强过周熠,从进都北大营伊始,周熠就没逃过谢宁的保护,至今仍是。
“你可别误会。”谢宁强忍伤痛,眼都不眨,“我是怕你出了三长两短,尊夫人会伤心难过。我就不同了,反正是孤家寡人一个。”
周熠扯下袍边重重系紧她的伤口,疼得谢宁扬手就是一掌,“我是伤了,照样能杀你灭口。”
周熠闷不吭声,听着巨石滚落的声响,撑着铁剑起身:“会有人护送你回去,别再跟着我了。”
话音落,谢宁闻声眺望向谷峰,一支队伍不知何时绕上去的,正在猛捣敌人的排阵。他们自顾不暇,自然不能再有序射箭下来。
周熠翻身上马,这次毫无顾忌地追那引他入谷腹的北荧人而去。
玄衣黑马,猎猎谷风,谢宁望着男子远去那透着狂傲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笑自己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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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墨设计好的埋伏不仅没拿下周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