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蹲在院子里,鼓着两个腮帮子,白嫩的小手捧着褐色的胶泥,嘴里还“嘿吆,嘿吆”地喊着号子,高高举起来往地上使劲一扔,“啪”,然后在捧起来,再摔。 这是个体力活,娇娇小朋友不怕苦不怕累,一直摔。太阳很大,她身上出了不少汗,额头上也是汗珠子。 一滴汗珠特别调皮,挂在她的鼻头,娇娇不耐烦,随手一抹。 接着摔。 莲儿姐姐说了,这胶泥越摔越好用。今日莲儿姐姐进山捡蘑菇去了,说好了回来要看到娇娇的成果呢。她可不能偷懒,要加油哦。 苏氏不舍得娇娇出汗,站在娇娇身边唠唠叨叨的,“乖宝,人家老大夫说了,这汗啊,都是身上的精血,流汗太多会生病的。这胶泥可以捏了,你看看,娘给你捏个小碗碗。” 娇娇昂着满是泥巴的小脸蛋,看苏氏给她捏小碗。 果然,苏氏麻利地捏了个小碗。 娇娇蹲下,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她要开工咯。 她拿了一大团泥巴,一直捏啊捏,小手都疼了,手指头也疼,“娘,娇娇的手疼呢。” 苏氏接过来她的半拉子工程,麻利地捏了个大碗,晒到太阳底下。 娇娇拍着小手,好了,这下小鱼有新家了。等大碗晒干了,烧一烧,就能给小鱼搬家了哦。 可是,等她去看小鲫鱼的时候,发现那个小碗里干干的,一点儿水没有,小鲫鱼张着大嘴,瞪着大眼,已经死了。 娇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用小手指戳了戳小鲫鱼,小鲫鱼动都不动;再戳,还是一动不动。 娇娇捧着小碗,张嘴就哭。 “哇-哇-哇,哇-呜呜。” 她的小奶音又尖又亮,穿透力很强。睡着了的赵大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屁股也不疼了,光着脚跑到院子里,慌里慌张地问,“乖宝,咋了,咋啦?” 苏氏也跑过来,后面赵老太太跟着,手里还拿着针线。 这娇娇自来乖巧,很少哭。就是哭的时候,也是默默的,含着泪哭。 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这么扯着嗓门哭。 三个人都围着娇娇。 娇娇捧着小碗,还在大声哭,苏氏搂着她,“乖,我的乖儿哦。你倒是说啊,咋啦这是?” 娇娇强忍着泪,抽抽噎噎地哭诉,“爹-爹,娘-娘,”中间还打了几个小嗝,接着抽抽噎噎地哭诉,“奶—小鲫鱼-小鲫鱼死了—不动了。” 赵大水差点儿瘫倒。 这小鲫鱼差点儿没把自己的魂儿吓掉。 苏氏和赵老太太也松了口气。苏氏把小碗接过来一看,才发现小碗捏得不严实不紧密,底部裂开了一条缝,水流干了。 “乖,看看,这小碗底下有个缝儿,水都流光了,小鱼没水喝,渴死了。” 娇娇两只黑葡萄一样的大眼都是泪,眨了一下,掉落一滴透明的泪珠,“缝儿?” 苏氏抬起来碗底给她看。 娇娇的抽噎声小了一点儿,苏氏忙着给她洗手洗胳膊。 赵大水安慰她,“晚上爹爹还去抓鱼呢,明儿爹再给我们娇娇抓一条更漂亮更好看的鱼,好不好?” 娇娇瞪着大眼看着他,“真的?” “真的。” 娇娇伸出一根小手指,“拉勾?” 赵大水心里想笑,可是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伸出来手指勾住小闺女的小手指,跟小闺女抵着额头,拉了勾。 赵老太太叹了口气,这大儿子,有了小闺女,自己也跟着变成了个孩子! 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三岁的小娃娃拉勾! 这二十年后想一想,也不知道会不会笑话自己! 苏氏抱着娇娇,让自己男人去睡觉,自己哄娇娇玩。 娇娇要把小鲫鱼送到河里去,捧着小泥碗,小心地出了大门,苏氏陪着她慢慢走着。 娇娇一路走还一路念叨:“小鱼,小鱼,对不起哦。是娇娇不好,娇娇不乖,没养活你。娇娇把你送到河里去,你去找妈妈去吧。” “你放心吧,我以后好好学本领,把你的弟弟妹妹都养好,都养大。” 月牙儿就站在村口,看着娇娇捧着小碗,碗里一条一动不动的小鱼。她跟过来,陪着娇娇一起去了河边。 苏氏不想让月牙儿跟着,她毕竟是四狗的女儿。四狗两口子都是好吃懒做的人,只有月牙儿这么一个女儿,还不好好养着,听他们邻居说,两口子经常吵架,四狗经常打四狗媳妇,嫌她没能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想想也是,月牙儿都7岁多了,四狗还没儿子。 四狗就在村子里宣扬,说自己媳妇身子有问题,在生不出来儿子,就把她休了,然后把月牙儿卖给有钱人家做童养媳,自己再娶一个。 月牙儿本来是个爱笑的女娃娃,可是这两年,她爹娘天天打架,她脸上就再也没了笑容。 天天游魂一样在村子里,吃饭、睡觉的时候才回家。 村子里的孩子也不跟她交朋友。 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走路的时候,苏氏就看到月牙儿的手腕上有伤痕,一看就是用棍子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