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炎炎,热烈的阳光渗入试图吹散酷热的凉爽,攀附沥青宫殿生长的红色花海随风成浪,沉闷的色彩倏然明艳了起来。
散落的花瓣在空中悠悠地打了个回旋,缓缓落到屋檐下少女手持的托盘之中,与托盘正中央质地白润的茶盏颜色分明。
少女身形娇小,身着浅粉色的抹胸襦裙,左右的丫髻上没有精致的首饰,只是各边戴着一支过长的铜钗,款式质朴,隐隐散发着些厚重之感。
铜钗没入发髻,又从发间穿出,在少女脑后呈十字状,中端交汇处,被比衣服更深的玫粉色缎带缠绕捆绑,缎带尾端垂落于身后,随飘逸的裙摆一齐微微晃动。
少女圆润的小脸没什么表情,但湿漉的杏眼却满是忧愁。
自家帝女前些天从马上摔了下来,磕到了脑袋。
自己作为帝女的贴身侍女自然落得了个失职的罪过,还好女皇深知帝女性子,并未降下责罚。
但万婵还是有些心累,因为大夫前脚说完帝女并无大碍,好生休养即可,后脚帝女便睁眼醒来,失了忆,行为还颇为怪异。
在自己的质问下,大夫丢下一句“受到了刺激”便匆匆跑路了,只留了自己与失智的帝女面面相觑。
万婵在霎那间思考自己收拾包裹跑路的可能性,但跑路以后,可能找不到比帝女更合适的雇主了。
万婵才忍住心中的大逆不道,上前与帝女好说歹说了一通,这位满口一个本君的祖宗才消停了下来。
就在万婵以为帝女终于能够安静养伤的时候,新的难题出现了。
帝女不吃不喝,非说自己是仙君,只食花露,不食人间荤腥。
想到这,万婵不由地深叹了口气。
她能怎么办?
自家的主子再事儿精,自己还是得认真伺候,况且这事儿认真算起来的话,的确是自己失职。
万婵稳稳地托着手中的托盘,眼神不断地在花海间来回,在寻找合适的目标下手,虽面色不改,但心下不由腹诽。
母亲贵为行阳之主,连帝女那早逝的父亲也不是泛泛之辈。
按理来说,两者强强联合,帝女只要继承其中一人的才能,也能在帝都诸位才人中排上名号。
可以说,作为一国帝女,帝女的成长都备受全城瞩目,而随着帝女的成长,事情的发展也如众人期盼的那样,在十六年间成为了帝都数一数二的人物。
只不过发展路线有些偏离预想,不是众人期盼的惊才艳艳,而是帝都数一数二的不学无术以及荒唐,整日带着权贵吃喝玩乐,游街晃荡。
而让众人更加唏嘘的是,帝女对蔺小将军爱慕,狂热程度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死缠烂打。
秉承着烈郎怕缠女的原则,只要有蔺小将军在的地方,就能看见帝女的身影。
几日前,蔺小将军不胜其烦,驾马逃离。
奈何帝女紧追不舍,硬生生从西街追到东街。等万婵追上的时候,便瞧见少年怀中抱着满头鲜血的帝女,满脸惊慌失措。
帝女醒来知道蔺小将军这么在意自己,估计会得意忘形吧。
万婵打散不合时宜的想法,将帝女连忙带回了府邸救治。
阳光炙热的温度,并未灼伤这片主人精心照顾的蔷薇花海,反而将其映衬地更加绰约,娇艳欲滴,呼吸间隐隐能闻见些馥郁花香。
深吸一口气,将郁气排出,万婵心中的无奈消散了些。
万婵将满院子的蔷薇花打量完毕,低头看向托盘中的花瓣,沉思片刻,慢吞吞地将托盘移至臂间稳稳托住,打开杯盖,氤氲的热雾瞬间涌出,随即消散无影。
万婵捻起花瓣丢到杯盏中,红色的花瓣荡在水面上微动,激起层层涟漪,还未展现多余的身姿,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打赌帝女喝不出区别。
制作好花露,万婵转身进入屋内,依旧动作缓慢,却莫名和炎炎热暑有些相配。
屋内很安静,精巧摆件和肉眼可见昂贵的古董数不胜数,而主厅内放置的也不过是帝女府库房万千珍稀中的冰山一角罢了。
女皇不喜奢靡之风,帝女虽行事出人意外,但对于这唯一的女儿却是宠爱至极,似将省下的金银都给了帝女。
从帝女府的繁花奇卉,精致的装潢路青也可窥见其几分。
万婵向右转身拨开红色的珠幕,串串相连的玉珠随着万婵的离开,相互碰撞,发出铃铃响声,打破了寂静。
万婵刚进室内,抬眼便瞧见了盘腿在贵妃软榻上精致明艳的少女。
雪白的长袍随意地搭在肩头,露出清晰的锁骨,少女乌发散落,将轻柔的薄纱隐隐透出淡粉的肤色遮挡了大半。
虽一身的白,但依稀能瞧见少女玲珑有致的身形。
少女盘腿而坐,双手掐诀置于膝头,双眼紧闭,神色平淡。
因大病未愈,少女的脸色有些苍白,无端生出一身悲悯众生的清冷,如天上皎皎的仙人。
要不是万婵和自家帝女自小一同长大,深知帝女的性子,险些也要被骗了过去。
见帝女眼皮微动,万婵上前行了个礼,“殿下,您要的花露准备好了。”
“嗯。”
少女的声音清丽,低声回应了一声。
万婵走上前将托盘放到榻旁的案几上,不紧不慢地将白玉盏拿出。
褚姲早在来人时便已经发呆中回过神来,只是并未睁眼,听着耳边细微的窸窣,心下遗憾。
不愧是凡人之躯,打坐修炼了这么两天,一点实力没恢复不说,身体还越发虚弱了。
若是这番言论被万婵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