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怜惜它,将它冻得发颤。
萧离累了,就这么躺在梅园中,她是残破的,与这残梅一样。
意识开始模糊了,看不清雪是怎么砸到脸上的,看不清,看不清,越是挣扎越是看不清。
次日诏书就已经下达了,周肆原是抱着必死之心在诏狱中等死的。
诏狱是何等地方,一进诏狱,有来无回。
周肆不知被审讯过几次,几乎每一次都是新伤叠旧伤,直到意识迷糊了,冰水也无法泼醒才罢休。
审讯者逼着他承认谋逆,也试图引诱他招供:“只要你认下,就可以自由了。”
从始至终,哪怕是手脚被打断再接上再打断,他嘴里重复的话依旧不变。
“不曾谋逆!”
“不曾谋逆!”
“柳东三营……没有反!”
审讯者每一次都会说:“证据确凿,竖子嘴硬。”
周肆知道只要自己认下,千古骂名就此背负,他不愿柳东数万忠骨无辜蒙冤。
朝野上下一致咬死,尔虞我诈的朝堂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任何一个为柳东,为周家,为林家辩解的朝臣都会受到打压和弹劾,都会无辜按上谋逆之罪。
诏狱来了个大人物,晦暗的牢笼把大红官袍映得血红,周肆被迫跪在那人面前,只听见狱卒将他称作指挥使。
锦衣卫的指挥使。
周肆垂着眸,再也没了往日的光彩。
“周肆。”
那人叫了他一声,周肆动了动干涸的唇没有回应他,只觉得喉中血腥味萦绕在唇齿间。
“我来是告诉你,柳东谋逆案已定,柳东失了八座城池,死了近七万人,你该去赎罪了。”
那人对周肆说着这句话,字字得意,似乎在为此而高兴。
“今日就不审了,反正明日你就自由了。”
自由!好讽刺的话,是啊……自由了……
爹娘,阿姐,兄长们,好想你们啊。
周肆每一日都会思念家人,很想立刻就去陪家人,但他还不能死,他死了就是畏罪自杀,哪怕还有一点点机会他都希望天下还柳东一个清白。
阿离……还在等我吧……
脑海里是那个偶尔会笑,偶尔会穿红裙,偶尔会叫他“阿肆哥哥”的女孩。
他看到她站在喧闹的街市上四处流窜,不同的是,她眼眶红红的,眉毛紧紧皱着,似乎周围的热闹都与她并不相通。
人去人散,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雪花渐渐生出寒气,她还没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周肆一遍遍在心里重复着,除了对不起,他什么都做不了。
此生无法赴卿约,来世万里不枉此。
邢台之上,满天白雪苍苍,举步维艰,没有人围观。
周肆跪在那里,一身傲骨视死如归,他闭上双眼,不去看眼前的苍白,如今他乱发飞扬,衣不蔽体,瞧着着实狼狈,唯有昂首挺胸跪立在风雪中才不失为一个将帅风骨。
“行刑!”
执刑者甩出令牌,周肆听见热酒洒在刀上的声音,只是他本该畏惧的,此番却只能饱含悲怨了。
他年岁不过十八而已,正是风华正茂,前途无限的时候,可也不过是柳东八万军魂之一罢了。
孤影肝胆许人间,曾为人间一鲜衣。
梅芳东风袭帝京,酒酣铁甲照寒光。
千里东域埋万魂,魂销玉碎绝少年。
此生何许他人评,亦如功遂不得安。
刀慢慢举过头顶,风打在刀锋奏出一曲悲鸣,雪落在刀面上叮铃作响,刺耳极了。
大刀划破长空呼啸而下,周肆依旧不慌不忙,无悲无喜,如同即将死亡的不是自己一般置身事外。
“刀下留人!”
在场所有人无不震惊,周肆亦十分错愕,猛然睁眼。
陆铭纵马行在清扫过的官道上,他一手持缰绳,一手举着明晃晃的圣旨,大声喝道:“圣旨到!”
陆铭顾不得马有没有停好,翻身而下时险些滑倒,踉跄两步冲向刑台,冲刑场掌刑人厉声言道:“陛下有旨,还不跪!”
在场之人各有颜色,不约而同的瞧了瞧周肆,又瞧了瞧陆铭,皆齐齐跪下。
陆铭抿唇,展开圣旨念道:
“崇琰帝君陛下,召曰:罪臣周泽礼,身处帝京,无谋逆之能,亦无谋逆之心,更无谋逆之证,宁死不惧,可表忠骨,亦言其心,祸之不及,罪不加身,特赦之,为显其忠,许终生于京,特用之。钦此!”
陆铭为周肆卸下锁链,将诏书交给他,见周肆无动于衷,陆铭小声道:“快谢恩,不要辜负六殿下的努力。”
阿离?!
周肆赶忙接了圣旨,磕头道:“罪臣周泽礼谢陛下恩赐。”
陆铭将他扶起时,以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好好珍惜吧。”
随后陆铭对掌刑者微微欠身,微笑道:“奴还要回宫复命,告辞了。”
说罢,袖袍一甩,纵马扬长而去。
周肆打开圣旨细细端详了一遍。
许终生于京,呵……
周肆苦笑着自嘲的想,这是要把他困死在帝京呢。
然而周肆不知,萧离在这一天踏上北上的步伐。
萧离在马车中高烧不退,急坏了随行的宫人,其中一个想要托护送的侍卫向帝京求救,生生被萧离拦下了。
“谁敢去,我杀了他,倘若不愿追随我,趁此机会离开吧。”
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