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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何来相思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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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今卓城,多少寒门子弟盼着入繁京。有人状元及第,有人名落孙山,无法忘却功名利禄,心中千万事,尽在黄金榜上。
入了朝野,是非荣辱难知,焉能有百年长久家族?
至少她赵家不是。
可赵绿萼的运气,实在是好。
赵绿萼。
赵是她的姓。情义赵家。
梵朝成后八岁而奏《折枝送》,《折枝送》原名《韩娼妓送陆问君》,乐曲背后是传诵了数百年的痴娘子负心郎的故事。里面有惨死的青楼女子,有狼心狗肺的“意真状元”,有草菅人命的官员,有为其姐申冤的少年,有是非分明的帝王……而善恶最终能有报,少不了赵启元赵大人。
不顾仕途,血书上奏,那是怎样的大义。
也因此,赵家有了情义赵家的美称。
绿萼。
一枝清芳独挑,青枝风尘外。颇具风骨的名。
偏赵绿萼这个人,不是那娉婷婀娜的身,却是柔美丰满,更添几分娇,面上未傅粉也显白净,恰如玉润。第一眼瞧着面善倒是不会觉得她聪慧,其实内里玲珑剔透,看人即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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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客自东游,携光照庭户,满堂春彩迎客来。一浅一深一树芳,一亭一席一物华,木有桃花,水中落杏,春意堆门,绿叶衬万红。
赵绿萼浅饮花茶,对席间的八卦事恍若未闻。
去年冬,皇城内外雪重梅繁,皇贵妃兴起,设宴群邀百人妇。今年方春初,皇后娘娘便开宴下帖,这边有一席,那清溪对岸另有一席,公子小姐相会,女仰婿,男慕妻。
诚然,是皇后在为太子殿下选知心人。同时,也是在与皇贵妃打擂台。
花看多了,无趣。天家的龌龊事,难说。
父夺子妻,昔日婆媳,今朝姐妹,怎不算得亲上加亲?除去帝王,无有一个不可怜。
可他们都恨不了帝王,便只能移恨于他人。皇后娘娘郁结于心,怨太子妃美貌;太子妃一朝荣宠,成了大昰朝第一个皇贵妃啊,心中如何想法无人知晓;而日日消沉的太子殿下,且待今日后诗花酒佳人在侧,又能记得皇贵妃几时?
情一字难测,亦难长久。
“素闻隆济侯夫人爱花,府内植株百来,尽是奇珍。”
隆济侯夫人,这便是在说她赵绿萼了。她性子独,人圆滑,虽无一知己却朋友众多,皆知她不喜在宴席上出风头。若有人此时开口提起她,绝不是为了吹捧,而是想要挑事。
赵绿萼闻声看向那位提起她的夫人,这位的夫君与她家侯爷近来在政事上有些不痛快,男人的脸面争不到,便要来女人堆里争面。
果然听她又言:“这百花有人赏,花容何人怜呢?”
意在讽刺赵绿萼不得丈夫重视。
赵绿萼今年二十又七,十年前嫁于隆济侯宗靖尧,嫁入了那富贵荣华的宗家。
宗家起先,是真正的寒门。霜严衣带断,指直不得结。
而宗家能显赫荣耀是因宗源宗大人,孝康皇帝的心腹,明皇帝的恩师。几十年风云为官路,文从武,武归文,自一介寒门书生杀到骠骑将军,又成为辅弼国君的太傅,造就宗家百年显耀。
年少时见过一场盛大烟火落幕,自此心中再难有宁日,相思不得求,必将终身误。宗大人,无妻,无后。唯有桃李满天下。
仰慕他的学子恭敬地视他为父,习其道,学其言语,晨昏定时参拜,情谊深厚,自请为宗姓,延其风骨,续宗家辉煌。那便是宗靖尧的祖父,隆济侯爷。
爵位世袭三代,宗靖尧原先并不是最直接的得利者。第二代隆济侯是宗靖尧的伯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女竟都早逝。而宗靖尧的父亲老来得子有了宗靖尧,将他过继给了兄长。自此,宗靖尧才有了承袭爵位的资格。
大定六年,宗靖尧尚年幼,为隆济侯。岁渐长,七分的容貌,十二分的气派,十分绝色。浊世佳公子,最是好白衣,颇有当年成昭公之风。
大定十九年,有麒麟子,探花严恪年。这严恪年的严,便是齐朝时期因典罪一案沦为乱臣贼子的严家。彼时大世家,千载过,再不复当年。
探花郎有一外室,双瞳剪水,我见犹怜。相传隆济侯对其,有非常之心。
朋友妻难欺。青纱帐,帐中娇,难以抚上美人腰。
后来探花郎为官,那外室却杳无踪迹,听闻隆济侯寻了她一载又一载,始终未找到。再后来,隆济侯与严大人割袍断义,朝堂上针锋相对宛若仇敌。
赵绿萼能嫁隆济侯,是因皇上见宗靖尧二十八岁身边仍未有红颜相伴,特御笔亲赐降下婚约。于是大定二十七年,赵绿萼为隆济侯夫人。
可惜夫妻十载,无儿无女,关系固若冰。
那夫人说完便盯着她直瞧,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到难堪与羞恼,可赵绿萼只是一直笑着,平白惹人害怕。
蠢。
蠢极了。
但凡是在皇贵妃的冬日宴上如此讽刺她,也不会轻易落人口舌。而今的春日宴,主家是皇后娘娘,无宠无爱的皇后娘娘。
花容何人怜呐。
无需她反驳,有的人便能把自己作死。
赵绿萼更加开怀,再次举杯,掩住了唇角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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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近年来兴饮酒之风,放歌纵酒,醉倒夜光杯,清明不复,漫漫思人泪。隆济侯爱清酒三盏,赵绿萼反倒不爱,若是浅酌,必与友人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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