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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姜子牙四处寻着姬发,更准确来说,是寻着殷郊。他能想到的,崇应彪也能想到,更何况大王呢。
姬发并不信任姜子牙,却因他所谓的“只有我能救他”,而将姜子牙绑到了殷郊面前。
“你是未来的天下共主,天下人未来的希望全在……”
宗庙内姜子牙不停地劝说殷郊离开朝歌,他若再留下只会遇险,唯有昆仑才能庇佑他的性命啊。殷寿并不仁慈,他的儿子殷郊与他不同,一个仁德的太子,将来岂不能救万民于水火。
“我父王才是天下共主!他才是要打开封神榜拯救天下的人!”
“你还信他?!”姜子牙难以置信道。
殷郊沉默了片刻,他不愿多想,可又不可避免地想到那句“你不了解你父亲”,想到那晚“我从不认为大王会被妖邪蛊惑”。
他骨肉至亲的父亲,他敬爱崇拜的父王,他看到的、听到的、相信的,都是假的吗?
怎么能是假的呢……
“父王只是……被狐妖魅惑了。”殷郊艰难地说完了这句话。
不撞南墙势不回头,信任做了殷郊的断头刀。如果他真登王位,也会给予那些狼子野心之徒一定机会,而有一日死于权力斗争尔虞我诈。
可现在既没有这个“有一日”,也没有这个“如果”。姜子牙不知道自己又能去哪找一个心系苍生的天下共主。商王二子殷洪吗?那孩子才多大,天下人连殷郊都等不起,如何能等得起殷洪啊。
姜子牙对“天下共主,开榜封神”的理解依旧局限于字面,故只能继续说服着太子。
“福祸无门,唯人所召!”
“心怀恶念,妖孽自至!”
到了想事作事的时候,善念和恶欲就会出现,你怎知殷寿,不是真正的恶人?
比干在旁听着姜子牙所言,心中千万滋味——主过不谏非忠也,畏死不言非勇也,过则谏不用则死,忠之至也。他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这颗心,也该有用武之地了。
“上前来,让祖宗看看清楚。”
翌日,殷寿携妲己拜见祖宗,狐妖对他有用,他便成全她为人的心愿。拿捏妖兽与玩弄人性,并无太大不同。都会听话的。
这祠堂排位上共供奉着十四位商部族先公,连他父王在内二十九位商王,成汤施仁政德化天下,五百多年了,有赐福一星半点于他这个现任君主吗?
他们只会盼着他死——为了消除天谴,为了天下百姓,心甘情愿的去死。
比干锁住那苏美人的寸关尺脉,只要杀了狐妖,殷寿是明是昏,尽可了然。
“王叔凭什么说她是狐妖!”
殷寿拦住比干正欲刺下的短剑,是啊,谁能证明,这是一只狐妖呢。
随着比干的呼喊,姬发看着殷郊肉袒面缚走了进来,与之对视一眼。
姬发没见过狐妖。第一次,殷郊说有,所以他也不顾大王降罪追去了摘星阁;第二次,仍是摘星阁中,姬发看不到也听不清。
可是既是殷郊所说,那么他便一如当初质子旅中一样信着。哪怕殷郊对他有过隐瞒,他今日也愿陪着他一起冒险。
“狐妖附身在苏妲己体内,乃是孩儿亲眼所见。”
“孩儿误伤父王,实是为了斩杀这个妖孽为母后报仇!”
真真是个,孝子。殷郊越纯良,殷寿越不喜。他根本不在乎殷郊究竟是孝是孽,毕竟,只是一个用来欺瞒上苍、愚弄百姓的太子罢了。即便那真的是“孝”,他也会将“孝”变为弑父杀君的“孽”。
殷寿信卦,龟甲碎、天谴至,天不佑大商,可他要当王,万人之上不再需要忍让的王啊,何尝不是在天命中谋生。
所有阻他的,都该死。
殷寿逼问比干道:“倘若她不是狐妖,你岂不是滥杀无辜?”
“身为殷商大司命,我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比干已无法再为殷商流泪,唯有血肉之躯,愿献予大商:“只要吃了我的心,什么妖孽,都会立刻现出原形……”
“为了成汤江山,殷商社稷,我何惜此心。”
好个忠臣。
“倘若苏妲己现出狐妖原形,大王将如何处置?”
殷寿面上肃容,又为比干的死添上一份筹码:“听你的。”
“诛杀狐妖、恕殷郊无罪、为四大伯侯昭雪!”
“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可能做到?”
比干之言,字字掷地有声,见殷寿愿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起誓,心中更信了一分。刹那不顾殷郊阻拦,将短剑刺入身体,将腹剖开,摘心而出。
“吃下去!”殷寿命令妲己道。
妲己了解些许人性,能因自身价值几次在殷寿手中脱险,却不确定殷寿此时此刻能不能接受她。
她是狐妖,千年修炼,是可以被制成狐裘的兽,是被人厌恶憎恨封印百年的妖。眼前被她视作救命恩人的人王,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保全她的性命吗?
她不知道。可她还是吞下了那颗心。
“狐妖现形”,比干颤颤巍巍地指向那妖物,身形已有些不稳,姬发忙上前搀扶,“请大王,即刻斩杀!”
殷寿夺过姬发手中的剑,一步步向着狐妖逼近。狐妖真身嘶吼了几声,不曾伤他。
“祖宗在上!”
“殷寿!”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祖宗……?”
“祖宗在哪?”
“叫一声,有回应吗!”
四十年了,这是殷寿最狂妄之时。他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