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芳脸上带着羡慕:“她做的微创,3天就出院了,也不需要辅助化疗。”
又往张晋慈身边靠了靠,贴着她耳朵:“她跟护士长是亲戚,护士长给她找了黄教授看病,又是罗教授执刀,手术肯定做得好。”
她听出刘晓芳话里的艳羡,又听她感慨总结:“都挺好,除了丈夫不太行,跟个孩子似的。”
她脑子里一下子就出现那个只顾打游戏的黄毛的身影。
浅浅笑了两声,她告别刘晓芳往病房去。
她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江雪发了条信息。
电梯里人多,她站在最里面,透过观光电梯的玻璃看见下面小小的人影越来越大。电梯开了又停,一直到一楼,也没有收到江雪的回复。
台风天过后又迎来高温。
临近中午,日头晒得花草蔫了身子,全都无精打采耷拉着。
外边人不多,她加快脚步,走到住院部和门诊大楼的回廊处,瞧见一抹身影,好像有点熟悉。
白衬衫,板正的西裤,好像那个叶竞。
他来医院做什么?
叶竞来复查。
那天从墓园回来,夜里十一点多收到了周一芳的消息。
老头不容易,这个点估计才忙完,就发了一句话来:“下周门诊我要看见你。”
就冲着周老对他的关心,他也不能再把自己关进小黑屋。
况且还有哥嫂袁铭每天的嘘寒问暖。
走了的人已经走了,他还活着,不为自己,也要为哥嫂,为袁铭,为所有那些关心他的人。
空腹抽了血,他坐在外间的椅子上休息。
叶竞拉开双肩包,掏出了一瓶宝矿力,又拿出一个三明治,快速撕开包装纸,三两口吃完了早饭。
浅喝了两口水,把东西收好,起身往MRI影像室走。
他的号还在后面。
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再次打开包,拧开保温杯散了散热,浅啜了一口,水温刚好,又打开小药盒,把一把药全部塞进嘴里,仰头一口吞了下去。
他收好东西,低着头发呆。
好像没有了来之前的惶恐,所有的担忧在这一刻都化作得过且过的逐流。
最近的日子让他有一种过一天是一天的丧感,他还没有赶走心底的无力。复查,吃饭,吃药,锻炼,机械地做着这些事。
不是为自己,是为了他们。
暂且,就先这样吧。
最后拍完了CT,他搭地铁回家。
今天没开车,靠中午,太阳烈得不像话。
叶竞迈步往大门走,这副假肢已经磨合得很舒适了,但是这天气又回到盛夏,烈日当空,他很快出汗,隐隐觉得硅胶套里也沁出了汗液。
好在地铁口离医院大门只有三百来米。
进了站冷气开得跟不要钱似的,呼呼的冷风往身上刮,跟外边一对比,冰火两重天。
叶竞怕自己着凉感冒,把包从肩膀上拿下,抱在胸前,紧紧贴着。
下回还是自己开车得好。
进了屋先脱下假肢,仔细清理了残肢,又把硅胶套清洗好放在架子上晾。
他靠在沙发上,眼睛无神地望着柜子上的奖杯和照片。
那是他职业生涯里第一座奖杯,全国U14冠军。
年少的时候,一门心思在挚爱上,练不完的球,做不完的体能训练。泰拳、踢拳,拳击步伐,练不好上了场就会挨打。
他从不觉得那些日子苦,反而甘之如饴。那是他一生最珍重的回忆。
叶竞拄着拐走过去,拿起柜子上的相框。
照片里他跟袁铭一左一右,陈清瑜在中间搂着兄弟俩。
他把辉煌尘封,那间装满了他过去荣耀的房间已经上了锁,连带着柜子上的奖杯奖章,唯一不舍得收起来的就是这座奖杯和陈清瑜的照片。
他沉浸在往事里,心里是这半个月以来挥之不去的低落。
“你好,顺丰。”门铃蓦地响起,把他拽回现实。
“稍等,来了。”叶竞回过神,想去卧室拿干净的硅胶套已经来不及,终于拄着拐走到门前。
他手搭在门把上却没打开,最终还是对着门外:“请把东西放在门口吧。”
快递员说“好”。
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听见门外的电梯门打开又关上,才慢慢推开门。
门外地上有一个纸箱,他把拐杖放下,右腿慢慢蹲下,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把纸箱拽了进来。
大门关上,带起一阵风,吹起左边的裤管荡了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