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论与策不同。 论更侧重于虚,策更侧重于实。 首先章越动笔写得是经论。 开头一篇是易经,之后尚书,诗经等九经依次写下。 再写了论语,孝经,一共是十一经。 最后章越又凑了孟子,一共十二经论。 这些都是章越往日的经学功夫,只是将之整理一番就是。 其中章越又对易经,尚书,礼记,孟子最有心得,故而扩充为上中下三论。 故而二十论用了一日就已写完。 章实见章越闭门不出,饭食都放在外边,唯独饮茶不停。 一日下来牛饮十几盏茶,倒是颗米未进,到了晚上章越吃完饭即去歇息了。 章实不由问章丘:“你三叔到底作何制科功课?怎么官也不去赴任了,回府以来写了一日文章?” 章丘倒是明白道:“爹爹,三叔是赴大科,此乃古往今来帝王策对贤良之法,若是得用日后即为卿相了。” 章实这才释然,满是欢喜道:“卿相不卿相的不打紧,要紧是在家就好。” 说着章实又心疼道:“你三叔如此考啊考,都累瘦了,不成我得给他好好补补。” 次日章越早起作文。 论他写了二十篇,下面就是策。 策又分策略,策别,策断。 策别之中又分课百官,安万民,厚财货,训兵旅等等。 章越以往在太学作策论,写了不少旧文。如今捡起来十数篇得意之作,进行修饰。 这十几篇是从史记汉书引出,有论财货,有论一朝得失,有点评人物的。 这些都是太学生们的基本功了。 不过写至一半,章越不由停笔。 他将之前写的二十篇经论与策对照一看,发觉经策相离。 章越想到这里不由一阵发凉。 自己入太学时,胡瑗就曾教导自己要明体达用。 如今自己二十篇经论写的是花团锦簇,策论也是文才斐然,引经据典,句句都有出处。 但是却失于散漫,不能一以贯之。 章越看到这里不由想到,我也犯了这个毛病不成。 想到这里,章越冒起冷汗,但又想到科举文章不必如此计较,不过自己心底却过不去。 科举时候文章,考一题因一题而作,有时候要揣摩考官的喜好,有时候自己灵感涌现。 但是进卷不同,五十篇的策略必须一以贯之,也就是成一家之言。 打个比方,论语的核心一个仁字。 朱熹的理学一个理字。 陆九渊的心学一个心字。 如此五十篇论与策看似各自分立,但合起来却是一论。要不然就是巧言善辩。 不过这个年纪要成一家之言何其难也。 章越审视之前的文章,之前的文章确实是自己写的。那是以往的学问和功夫所在,如今自己再重新读一遍,已经发觉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 章越看着文章冥思苦想不得其解,最终在弃与不弃间下了决断。他咬了咬将自己十几篇平日得意所作的策文尽数烧去。 章越索性躺在床上不知觉睡去。 他于梦中那片天地之间,从小读过得书,以及写过的文章出浮现在眼前,进行了一番梳理。 这一觉章越足足从中午睡至了半夜。 直到听闻巷间的打更声,章越方才从梦中醒来。 章越披衣走至中庭,但见头顶之上一轮孤月独照满天。 章越此刻倍感疏离,似被人间所遗忘。 章越低下头却见,庭间池塘不知何时已满,清澈的池水倒映着孤月。 章越坐在池边伸手拨月。 但见水池荡漾,明月破而复圆。 章越不由有所触动,此刻心底一片澄明,于是回到了房中续烛于是案前再度撰文。 章越自己也没有想到因为一次制科考试的进卷,却成为了夯实自己学问的进机。 三日后,欧阳修派欧阳发至章越家里取文,准备送给两制官员。 却被拒之门外,唐九告诉欧阳发章越这几日在苦心写文章,任何人不得打搅。 欧阳发也是奇怪,没说什么,就回去了。 三日后再来,欧阳发却被告知还是没有写完。 一直等到了五月,欧阳发再至少章越府上时得知还是没有写完,这回轮到欧阳发不淡定。 因为制科考试在七月二十五,但其他的举人都已是将进卷呈给两制大臣看了,唯独章越却还在酝酿什么。 若是错过了期限,此番不就白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