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捡起脚下的报告单张递出去,却听到对面那人惊喜的声音:“谢谢……是你?你醒了。”
他接着解释道:“我是那个捡走你校园卡的人。”
唐倾的视线上移,她扬起的笑容凝滞在脸上,因为她看见了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一张快要遗忘的面容。
——是陆寒衣的脸。
她拿着报告单的手微微一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那张纸飘飘悠悠落到了地上,又落回了两个人的中央。
男子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的动作,弯下腰认命地把纸张重新捡了回来。
他看着唐倾还在一动不动盯着他,女孩表情有些看不懂的奇怪,眼眶甚至开始发红,这让他免不了有些手足无措,小声地开口:“那个……你怎么了?”
对面的人眼睛亮晶晶的,动作言语间带着局促,他似乎有些尴尬,笑起来有几分傻气。
仅仅几个动作,唐倾便确定,这不是陆寒衣,只是一张相似的脸。
这样一张脸,就好像老天和她开的玩笑。
她终于开口:“……谢谢你,那天的事情我听我父母说了。”她忍了忍还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哦没事的、没事的。”男子慌忙摆摆还能动弹的左手,认真地介绍自己:“我叫陆安。”
面对这样的一张面孔,实在是会让唐倾生出许多其他情绪,她沉默半晌,只又说了一遍:“……谢谢你啊。”
“真的不用谢,”陆安有些难为情地搓了下脑袋,“我总觉得,那天还你校园卡,要是我不约在学校外边,你也不会出事。”
他又说:“那个中医馆是我爸开的,我那天要过去帮忙,就约你在那见面了。唉,还好你没事,我要是不……”
陆安又说了很多,唐倾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在恍惚间回想起曾经,陆寒衣扳过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问她。他说:“唐倾,你的任务是这个坠子,所以,你难道不是为我而来么?你又为什么、不能、为了我留下呢?”
字字句句言犹在耳,有时候,唐倾觉得那些事情是她的一场梦,有时候又觉得那些瞬间,异常清晰。
就好像现在一样。
陆安有些急了,他看着对面眼神有些失焦的姑娘,慌忙安慰:“你别哭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抬手想要去擦唐倾的眼泪,却又忽然觉得这个动作不太妥当,于是手停在空中,最后又缓缓地缩了回来。
他还想要道歉,唐倾伸手抹了下泪,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我没有在怪你,相反,我要谢谢你。”
这句话已经用掉了她所有的力气,唐倾说完转身而去,徒留下尚未反应过来的陆安留在原地。
*
唐倾稍微好些后就回了学校,尽管她在尽量回避,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在学校里看到陆安。
看到他的次数越多,唐倾就更加确定,他不是陆寒衣,他们两个,一点都不一样。
陆安阳光又乐观,似乎也可以担得了“善良”这个评价,笑起来的时候,好像还有几分腼腆。
——陆安就是陆安,陆寒衣就是陆寒衣。
唐倾能清晰地分清两人,但她却害怕自己分不清,所以她刻意地躲避。但他却总是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
陆安说:“这个叫做缘分。”
陆安很有分享欲,还和她说了许多,他提起自己脖子上的项链说:“这是我妈在我出生前给我挑的,我一直戴着,是我的平安符。”
他又说:“咱们出车祸那天,我没带这条项链,我妈说就是因为这样,我右手才骨折的。”
那项链在阳光下反着光,水滴般的坠子上刻着青翠的竹叶。唐倾沉默地看着那条它,最后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没等对面人说话便已经转身,走了几步又听见身后的“不屈不挠”的声音:“没关系,唐同学,下次见面再聊啊。”
其实,关于陆寒衣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了,或许终究有一天,她会忘记,她会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老去。
但唐倾又想:她真的会忘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