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多比主营为用户带来美好家庭的美好时光,能让自己弥补上童年缺失的幸福。
然而今天公司自上而下的反差态度,把他已是海绵的内心扎得越发千疮百孔。
茫茫黑夜里,居然是最冷清的殡仪馆令他觉察到世间难得的人情味,可真是莫大的讽刺了。
风开始大了,烟头在唇边忽明忽暗,缭绕的□□不断扑面而来,熏得眼角泪花直淌,他却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
舌尖略微一顶,仅剩的过滤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弹跳在地上溅射起几粒赤星。
笨拙地挨着车身爬起来,鞋跟碾灭最后的热源,还算熟练地打开了灵车的后舱,简单整理了一下内置备用的架床躺了下去。
很新鲜啊,自己还从来没有呆过车里另一边的这方天地呢。
话又说回来了,正常人谁闲着没事在这睡……
枕着脑后扫视舱顶的消毒灯,悄悄动了一下空调控制器,周围的空气慢慢热乎了起来。
真是稀奇了,灵车里居然需要开暖风!
随手掩上了敞开的门扇,卧下静静听着自己舒缓许多的心跳,折腾得头晕目眩的他合眼渐渐进入了梦乡。
充斥着经久不散咖啡味的车里,快喝吐的程蔓只能把这赖以提神的毒药勉强舔上一抹,趁着头脑清醒了片刻,又挣扎着往前开上一段路。
电量又即将耗尽的手机,显示已是子夜时分。
她也要崩溃了,这是继与田爽沟通教育失败之后的又一次严重受挫。
自己怎么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明明事业被判死刑的是他啊……
俩人尚未结成眷属,她却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最值得关心的人,甚至觉得他就活在同一副躯壳里,他一笑会给她条件反射地感染开心,他黯然伤神时,她会毫不犹豫地共情相助。
这一天堪称认识他以后最黑暗的世界末日,想起还在民宿时黄毛担心自己在事业上坑他会承受不住的忠告,这棵在风雨飘摇的恶劣环境里摧残成长的小草还能坚持多久,谁也说不准。
他以前和近期常去的地儿都找遍了,还有哪里可能是遗漏的方向?
怕他真的想不开,她在黑漆漆的外滩边始终不敢远离。
一个关键词只在一瞬间,倏然闪进了她思考过度的脑海里。
手忙脚乱地百度出上海所有的殡仪馆联系方式,她揉揉不停打架的眼皮,开始了新一轮的地毯式拨号轰炸。
“小孔,小孔,醒醒……”
睡得正香的他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自己,费了很大劲才睁开眼睛。
重新打开的舱门外,偷偷打了个哈欠的老馆长身边,立着那个熟悉得无法直视的她。
由于逆光,奔波了一天的程蔓蓬头散发、神情憔悴,乍一看还以为是厉鬼前来索命了。
但此时的他,面对万能的她找上门来也丝毫不意外,只是原地翻了个身,打算接着睡。
“小孔,别赖床了,跟你媳妇回家……”
“叔,我还没结婚的……”
“迟早的事。你不是一直都在夸自己终于找到了好归宿吗……”
“人家找了你一天,别耍小孩脾气了,赶紧下来,这车不合适过夜的,回头病了更麻烦……”
他磨磨蹭蹭地坐起来穿衣服,老馆长悄悄将程蔓拉到了一边。
“小孔今天受刺激不轻,天快黑时过来找我一直聊到了深夜……”
“这孩子命苦,干活总是很卖力,但又享受不到该有的回报。回去以后尽量让他静下来,他好面子,不想说的就先不问了……”
看着老馆长慈祥的眼神,她内心不禁涌起了一阵暖流。
“谢谢您关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他猫着腰钻了下来,她赶紧去扶住。
“回去吧,都凌晨了。好好睡一觉静一静,事情会解决的……”
她回头向离开的老馆长挥手告别,转身想带他走,他却像脚下生根一样纹丝不动。
“怎么了,是太累了吗?”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我是真的很担心你……”
他不答话,反倒在门口的台阶上又坐了下来。
她没办法,只好也挨着他暂时歇住。
从兜里又摸出了香烟叼上,自顾自点燃吸了起来。
目瞪口呆的她很想阻止,话到嘴边还是活生生咽回去了,眯起眼睛屏息忍受着烟熏面孔的煎熬。
他旁若无人地一口口啃着这减压食粮,目光始终没有移到她的方向。
才几个小时没见,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面色灰暗,嘴唇苍白,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一片胡茬视觉冲击感强烈,和之前那个活力十足的弟弟完全不是一个模子刻的人,说是老馆长的同辈一点也不夸张。
尝试握住了拿着烟盒火机冰凉的手,他依然没有任何表示。
“我去找过杜一鸣他们了,也叫哈尔滨的同学帮忙去打听那个邹颖的最新消息,会把你的名誉和职务挽回的……”
又是一团浓重的瘴气拂过鼻尖,身边仿佛放了一台只会简单点火喷烟的机器。
“额头上的伤……是去看你妈妈碰到的吗?”
弹了弹积聚的长灰,他照旧沉默。
“咱们回家休息吧,好吗?”
麻木的眼皮颤了一下,一声撕裂真空的钝响中似乎还夹杂着滴血的回音。
“一个走到哪都被否定贬低当球踢的流浪汉,配谈家吗?”
从他蠕动的嘴角缝隙和鼻中汹涌榨出的滚滚乌云,似盘旋在无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