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向里面望去。
撞进一双安宁澄澈的眼睛。
恰如从前。
他的眼睛弯了弯,还扎着留置针的手微微抬起,轻轻晃了晃。
很快又落下去。
小野千岛顿时湿了眼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伊澄奈也明明背对着门口,看起来在专心致志地趴在窗台上研究插花,却好像在五条悟左手跌落的瞬间,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这一层专门用于病人休养,空气清新,小野千岛却有些喘不过气。
最后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一楼的。她只是在看到下属的那一刻,才忽然又对岁月有了一种实感。
她慢慢走过去,将背挺直,拍了拍下属的肩膀:“你去,嗯……你去查查大家手上任务的紧急程度,今年的统一汇报应该会提前。”
下属对她的话毫不怀疑,一声“是”答得响亮。
小野千岛走出医院,又忍不住回头。她想伊澄奈也大概是不会开这个口的,这两年不少人忌惮她,担心她想借五条家留下的势力为自己谋权夺利………
她怀疑那些人是否知道,伊澄奈也如果真的想要什么,哪里需要靠抢。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到了这个年纪,只要在他们面前,就总觉得自己还像刚进入高专一样,不管犯什么错都有人扛,遇到什么问题都能扯着嗓子求救。
“小野前辈,还有什么需要确认吗?”
“没有,这就来。”
——以后,她就是唯一的大人了。
…
随着最远一个碎片感应到小野千岛的离开,伊澄奈也终于放过了被她摆弄半晌的花,转身走到床边凑上前: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有客人的,故意不告诉我?”
同时出其不意地将手指搭在五条悟腕间。
然而术式刚一开始,便被他看似随意地一握,本就隐蔽的花纹瞬间熄灭。
“想给你个惊喜。”
伊澄奈也听着他眼也不眨地信口胡诌,完全没有一点脾气。
——今天也没能得手。
一周前,五条悟开始十分隐晦地阻止她用反转术式,每次都会像现在这样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仿佛她伸手只是想牵,而他也确实牵住了。
这可能是天上地下任何一个正常男人会做的事,却一定不是五条悟。如果真的以为她想牵手,五条悟大概会蹦起来三米高外加一百八十度螺旋式浮夸,在她无语到濒临崩溃时才回归正常,露出“勉为其难给你牵一下”的表情……
然后直到回到家睡着才会松手。
生病以来,他越来越平静,她却越来越不安。
一定是反转术式已经没有任何帮助了。
——伊澄奈也这样残酷而明确地想。
五条悟对反转术式也很是精通,他太清楚术式一旦展开,她会看到什么。
他的字典里竟然不知何时加上了仁慈,她却并不觉得感激。
她的一生见过太多人。他们对她最慷慨的时刻,就是生命的最后一秒。
“今天的汉堡也卖光了。”
伊澄奈也将手抽出,行了一个花哨的礼:“能否有这个荣幸,邀请尊贵的悟先生品尝小店的新品营养针呢?”
他笑起来:“当然。”
虽然床边有呼叫按钮,伊澄奈也依然将门带上,打算去找护士。没想到刚一出门,正碰到在门口踱来踱去的医生,一见到她立刻紧张地走上前来:
“伊澄小姐,是这样的……关于五条先生最近的情况,我们想和您……”
医生的话说得磕磕绊绊,伊澄奈也倒是从被他捏紧的病历本上看出了什么。
“哦,是吗?不好意思,我最近比较忙。”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下周我再联系您,可以吗?抱歉,失陪。”
她看起来没什么事要忙啊……
医生看着她的背影沉思,片刻后想到自己酝酿一天的措辞,又暗自庆幸免于一劫。
照理说病情发展到这个阶段,病人和家属不可能毫无察觉,也许是不想听到确切的诊断,还能说服自己再撑一段时间吧。
哎……
医生摇摇头,长长叹一口气,又开始纠结起怎么给高专上层和其他陆续来问情况的世家掌权人们汇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