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有条三马路,人不多但繁华程度却不亚于其他地方,究其原因大概是遍地报社书馆都开在了这条街上,所以肚里若没点墨水的人还真不往这走。
张允琛是个例外,虽然他也不爱看那些酸不拉几的文字,但谁让这里距离驻满外资银行的二马路不过几分钟时间,同时还能远离霞飞路上的大公馆,是他平日的不二去处。
但今天,这栋屋子可能要再多一个主人了。
“呀,少爷回来了。今天哪有时间过来的?”吴妈是给这栋房子打扫的佣人,也算是看家户,由于张允琛隔三差五才来一趟,故而见了总有些意外。
“今天给你带回个小姐,要好好伺候。”
“是嘛,哪位小姐,快让我瞧瞧。”吴妈好奇的向外头张望,只见一位妙龄少女从车上下来,相貌生得很是秀丽。
“我给你介绍,这是吴妈,平日负责屋子的卫生打扫,如果邱小姐愿意暂且住下的话,就由她来负责你的饮食起居。”张允琛道。
“你好,吴妈。”
“你好,你好,诶呀,这是哪家的小姐呀,生的这样好看。我真是看了打心眼里欢喜。”吴妈瞧着这模样忍不住夸奖道。
邱月明从杨公馆里跑出来的时候,本就仓促,此时被吴妈如此一夸,反倒升起羞愧之心。
“去给邱小姐准备几件换洗的衣物,对了,再弄点吃的来。”张允琛体贴地问道:“邱小姐,怕是还没有吃饭吧。”
邱月明埋着头。
张允琛也不取笑她,撇开话题领她参观屋内:“这里是我平日蛰居读书的地方,虽不常来但好在有人收拾,倒也干净整洁,四周也是些报社书馆,读书人多,治安比其他的地方要相对好些,邱小姐就先安心地住在这里,不用怕,回头大太太要问起,我替你答一声就可以了。”
邱月明本不好意思接受,可一想自己现下是无依无靠,况且这位张少爷虽只见过一面,但是留过洋读过书,举止也斯文有礼,想必与陈秘书长那样的不是一类人,她且相信一回,若是对方心怀不轨,她瞥向院子的围墙,大不了跳下去,她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张允琛领她介绍着屋里的陈设,哪知道这邱小姐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待到走上二楼时,他一转身,背后的姑娘思绪游走未曾留意便一脚踩了空,朝后仰去。
“小心。”他赶忙抓住她的手,一个用力拽住,姑娘便稳稳地栽进了他的胸膛。
一时细腻的呼吸传进彼此的耳间,张允琛关怀地问道:“刚才是我的错,邱小姐没事吧?”
张允琛低磁的声音响起,邱月明这才反应过来,脸红地脱离了怀抱。
为了化解尴尬,她借机将目光落在了阳台上盛放的绿植:“这些花开得可真好。”
“这里原是有个房间,我将它打通连接阳台便大了,再寻了些绿植装点,平日里做些莳花弄草的事情就权当消遣时光了。”张允琛将手插在裤袋,很是闲散地说道。
但邱月明却着实被吸引了过来,只见一间敞亮的大阳台上种植了各式各样的鲜花,此时正沐浴着阳光,色彩不一,朵朵盛放。
邱月明在心底惊叹,她没想到张允琛还是如此雅致的一个人。
“我父亲也喜欢养花,过去我家院子里光是兰草就有好几盆,什么墨兰呀,惠兰呀,蝴蝶兰呀,每日都要由侍花的家仆做好施肥灌溉的纪录,报于我父亲听。对了,我记得还有一年我父亲的友人曾从南方给他带来过一盆翡翠兰,诶呀,那叶子翠绿得就好像未打磨的翡翠,我父亲格外欢喜,一直都宝贝得紧。不过可惜的是,后来被我三弟淘气,给打坏了。”滔滔不绝的说起这些过往,邱月明的眼中泛起了久违的亮光。
“听起来邱小姐也是出身不凡,不知令尊何处高就?”
眼中的光芒暗下,她低低叹息,“我父亲在我十四岁的时候便去了,后来我与我娘便流落到了天津相依为命,不想又碰上战乱与我娘走散,这才辗转到了上海。”
“原来如此,如今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弱女子无处可去也的确可怜,你先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你我就权当朋友一场,无需客气。”
“那……真是太麻烦您了……”邱月明有些不好意思,过了会儿她又想起件重要的事情,犹犹豫豫下还是开口:“只是,还有件事情一直是我的心头结,不知可否向张少爷打听一番?”
“何事?邱小姐但说无妨。”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此人叫张佑卿,听说是上海商会前会长,张少爷你见多识广,不知可听说过此人?”
话落,张允琛倏然意外的瞧向她。
他怎会不知道,佑卿,那正是他父亲的字,但他打量了又打量面前的姑娘,自认从未蒙面,所以她是如何得知父亲的字?
“邱小姐为何要打听此人?”
“这……说来话长,绝非三言两语,只道是我如今来上海,走投无路,便想着只能去投奔他了。”
看她似乎有难言之隐的样子,张允琛按下猜疑,继续试探道:“我可以帮邱小姐打听打听,不过邱小姐既是来投亲的,可有何信物,我也好托人帮你去寻。”
没想到邱月明真的露出一截白玉皓腕,指着道:“就是这个!”
此刻,他看见那截皓腕上滑出了一只翠色的玉镯,玉镯细小的刻痕落在他的眼里却清清楚楚。
只因为,他也有一只。
佩玉琼琚,永以为好。
“邱小姐,我下了碗面,趁热吃吧。”就在此时,吴妈在楼下的一声喊,打破了张允琛内心的惊讶。
他压下心绪,撇开话题道:“这件事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