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他的眼中,她是什么呢?
是拜伦诗中的浪漫,还是歌德眼中的意象,亦或者门采尔落笔时的纯粹?
不,不,那些都不足以形容,她既是他的梦,一个关于东方的梦,又是他高悬心间,皎皎若明月的人间理想。
“是不是很漂亮?红色的嫁衣最适合漂亮的女孩了。”连店主都颇为惊羡地瞧着镜子里的姑娘。
“嫁衣?这是嫁衣呀?怪不得呢。”她诧异得提高了声音,然后又嘟囔道:“可惜了,我结不了婚。”
邱月明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诺伯准备结账的动作一顿。
然后她遗憾地摇摇头,只片刻,就走向了更衣室去脱下衣服。
只是当她再次出来的时候,却听到店主正用英文和上校先生不知在争论些什么。
“先生,真的不可以,这件衣服真的不能卖。”
“可是这很适合她不是吗?漂亮的衣服也该找到合适它的主人。我可以加些金额。”
“很抱歉,先生。这真的不是钱的问题。”
“算了,算了。我并不需要那件衣服。”关键时刻,她拉住了诺伯,劝他道。
“不,我看见了,你很喜欢它。”
“漂亮的东西我都很喜欢,不止是一件衣服。也包括很多其他的。”话落,街角糖贩子的叫卖声传来,她赶紧指着道:“你看,那个也是红色的,我也喜欢。”
糖葫芦?那个东西诺伯认识,他曾经还买过两串给邱如兰。
于是,没有买到衣服的他只得妥协道:“好吧,你等着,我去给你买。”
望着男人的背影远去,邱月明的嘴角不由挂上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无可否认,除了婚姻外,这位上校先生对她还算不错,也许,和他在一起未见得就是一个糟糕的选择呢。
她就这样站在街道旁等他,这时,一枚银元滚落到脚边,而一个不大的孩子正急急追着跑来,她准备捡起,可另一只手先她拾起了。
“谢谢叔叔。”小孩接过银元。
“不用谢,回家路上小心。”张允琛摸了摸孩子的后脑,还耐心的给他指了一条近路。
小孩走远后,张允琛才将目光收回,移向邱月明,可是下一秒,迎接他的是一道火辣辣的巴掌。
面前的姑娘惨白了面容,悲恸的神色,颤抖的唇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原来他和邱月明真的已经到了如斯地步了吗?
如果说原先他还盼着她对他存有一丝往昔的情谊,那么现在她看他更像是一个充满愤懑的怨家,一个永远都不会原谅的宿敌。
“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怎么可以这样践踏她,侮辱她。
邱月明捂住嘴,努力克制着哽咽,使她不会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流露出脆弱。
“对不起。”张允琛道。
“你毁了我……”
张允琛没有说话,因为他不可否认这是事实,如果不是他,她也许仍旧是那个单纯的女学生。
过了许久,待到面前姑娘的悲伤渐平,他才又问道:“我听说你要离开百乐门了?”
“还会回上海吗?”他甚至没有问她去哪里,又也许去哪里根本不重要,因为她不会想见到他。
“张允琛,我们忘了彼此吧,从今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
他的心猛然一揪,这比骂他一百次,怨他一千次都要难受。
“你……”
你爱上别人了?你喜欢上他了?真的没有办法挽回了?胸腔生出的疼痛狠狠揪住了他的喉舌,让他失去了一丝一毫质问的勇气,最后他只是无力地问道:“你真的要和那个人走?”
邱月明侧了侧头,悲凉地看他,她不明白是否世间的男人都是如此,等到失去后才又会想重新占有。
她报复似的说道:“以后我们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但这和你无关了,张大公子。”
“什么长长久久,你只是他包养的一个情人!”他突然失声道。
邱月明静静地看着他,在她的记忆里这是张允琛的第一回失态。
张允琛也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他收敛起情绪,“对不起。”
邱月明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你看,你到现在都是这么认为,认为我低贱不已,自甘堕落,认为我只能靠着给别人做情人才能存活下去。可是张允琛,你错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认为的。他从来没有看轻我,帮我做了很多事情,对我也很好,所以我选择了跟他走。也许吧,在你们的眼里永远只有妓/女与嫖/客两种。”她说的很慢也很平静,从未有过的缓和,甚至在那一刻他都能透过她的眼底看到泪水的氤氲。
没过多久,诺伯就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走了过来,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张允琛。
“月。”
邱月明从僵持中回神,她整理神色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上海惠生纱厂的张允琛张先生。这位是——”
邱月明停顿了一下,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就像张允琛说的,他们并没有婚约关系,而这对于中国人来说是一件极不体面的事情。
“你好,张先生。”诺伯首先伸出了手,“我叫诺伯特.冯.希普林,是月的丈夫,很高兴认识你。”
显然,诺伯的这个回答让邱月明和张允琛都显愕然了一下。
张允琛只怔了片刻,然后伸手握住,笑得勉强:“很高兴认识你,希普林先生。”
“张先生很惊讶?”
“有点,我听邱小姐说您是德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