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月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她瞟了一眼窗外的漆黑,知道自己应该睡了很久,然后将目光移回,她的上校先生守候在病床边,垂下的目光显得很心事重重。
然后,她的咳嗽声打破了诺伯的沉思。
“你醒了。”他立马从椅子上起身,想帮她做点什么,可又有些无措。
邱月明摇摇头,然后问道:“武汉开战了吗?”
“日军已经逼近到郑州了,黄去了。”
“你也去吧,我已经没事了。”身体的虚弱让她的声音都变得很低。
诺伯握住了她的手,在犹豫很久后,还是决定说出来:“告诉我,你需要这个孩子吗?”
邱月明一顿,原来他知道了。
可是,他会喜欢这个孩子吗?他需要吗?如果他不想要那该怎么办?
她其实很明白,作为一名德国军人来说,他不会希望有个混血的孩子,而此刻这个孩子的到来无疑是加重了彼此的负担。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时房间内沉沉的静默。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再好好想想,决定了告诉我。”
他没有现在就逼她做出决定,因为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没有答案。
然后,他走出了病房,少有的点起一根烟,在医院的过道内来回踱着步子,心里如同笼着一层愁云。
“先生,医院内禁止吸烟。”路过的主治医生埃文提醒道。
“抱歉。”他掐灭了烟头。
但埃文并没有走,反倒是停下步子打量了他一会儿。而令他新奇的是,他见过太多攀附上洋人的中国女人来到这里,每每那时,她们的外国男友都是冷漠站在一边,没有人会真正在乎她们的生死,哪怕在她们挺着硕大的肚子步入引产室的那刻,她们的男友也许正在和走廊里的小护士调情。
可是这个男人似乎有些不一样,他的眼里有一种别样的多情,在看向那个中国姑娘的时候,让埃文不由动容。
于是,他还是决定多嘴一句:“那位小姐的体质不算好,如果流产的话,她以后可能会很难再生育。”
医生的话让诺伯愕然,但他言尽于此,留给他一个慎重思考的眼神后就走开了。
现在,诺伯又犹豫了起来,在前一秒他还期待过邱月明会打掉这个孩子,可是现在,他又否定这个可怕的想法。
他很清楚他不能留下这个孩子,这会成为他政治上的拖累,可是……
他突然想起邱月明曾经问他,会不会和她结婚?会不会带她回德国?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没有办法和她结婚,在德国没有任何一家婚姻登记处会同意的。难道,这就意味着他们终将分开吗?
可是,一个失去生育的女性在中国有多么可怜,他很明白,所以呢,她会成为别人的情妇?然后继续和他曾经的一切?
不不!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甚至难以想象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对她,就好像是一个沉迷吗啡的瘾君子,无可救药,不能自拔,在日复一日间深陷不能,更是忘记了曾经的爱人。
他这么想着,糟糕地皱起眉,久久徘徊不定,连脚下的步子都透着烦闷。
第二天的上午,邱月明醒来时病房内的桌上放着一杯牛奶和一张压着的字条。
字条上用英文写着,他临时收到急报,去了武汉,但会在晚间赶回,让她好好修息,不用胡思乱想。
邱月明看到那一手带有德国特有的聚特林风格的字母后,不免笑了笑,来了这么久,他还是一个中文都不会写。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
但推开门的却并不是检查医生,而是一位相识又疏远的姑娘。
陈媛?
“许久不见,邱小姐别来无恙。”陈媛踩着高跟鞋,白衬衣配纯色长裙,让她多了几分干练。
“陈小姐,怎么会来这?”她没记错这位陈小姐对她的印象可不好。
“我昨天刚到长沙,听说你病了,所以顺道来看看你,不管怎么说,你我也算是有一面之缘了。邱小姐何必如此生分。”
“听说?”她不解地看着她,在武汉那种权贵满地的地方,她应该算不得什么出名人物吧,更何况是让这位陈大小姐亲自屈尊来看她。
“我是听说,至于听谁说的你就别管了。”陈媛道,转而她又将目光落向邱月明的腹部,“邱小姐这么漂亮,想必将来的孩子应该也很漂亮吧?”
话落,邱月明赶忙用被子遮住了腹部,不安的看着她。
“你瞧你,怕什么,青天大白日,我能对你做什么。”陈媛见状笑道。
可即便她笑得纯良,邱月明也没忘记她的身份,大名鼎鼎军统情报局局长戴笠的侄女,试问哪个中国人听到戴笠的名字不害怕。
可同时,她又很快意识到了什么,陈媛的出现,对她了如指掌的一切,不都意味着她被军统的人盯上了?
可她即不是特工,又不是间谍,他们盯上她能做什么呢?
“其实呀,你不用那么害怕,我们那儿也有很多性情可爱的女孩子,她们也都像你这样,年龄不大,生得漂亮。”
“我不是军统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军统的。可是,你有军统的能力,有时候你能办成我们办不成的事情。”
“什么意思?”
“前天外交部的人已经和我们说了,他们说莱茵菲尔亲王对你这次的招待十分满意,他回国后将对协议上的军火数额再进行申报追加,你说当时顾问团们都出动了,也没能劝他退让一步改变主意,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