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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琅娘子(1 / 1)

阿苏:

今日修习结束后,我又打开了人世镜,看见了人间一个教坊擅舞的女子,名唤她玲琅。她一生颇为短暂,却让我唏嘘不已。人世镜中的世人命运皆不能自控,我仅是旁观者,有时我在想,若是我的法力强大,或能帮他们一二,但师父和你皆言我们不能去干涉凡人命运,他们各有缘法,可我们的命运呢?想必也是自有缘法,我们和世人一样,都在因果之中。

玲琅自幼便进了教坊,姿容娇俏,体态轻盈,习舞极为痴迷,十三岁时便成为京城舞姬翘楚。一日去相府献舞返回教坊途中,遇一京城恶少,想将她掳走,得一公子搭救才幸免于难,那公子温润如玉,并不会武功,幸好公子有两个武功超群的侍从,否者公子大概也爱莫能助。

玲琅感念公子侠义相救,便邀公子至教坊,为其献舞以示感谢,然侍从提醒公子天色已晚需早日回府,以免老夫人挂念。女子便作罢,郑重道:“今日搭救之恩,无以回报,只愿此生有缘为公子起舞。”

公子笑言:“相救落难之人,实乃本分,姑娘之舞定超凡脱俗,若有重逢日,定不负姑娘盛意。”

二人别后,一晃过了四年,玲琅出落的花容月貌,冠绝京城。一日当朝皇帝听闻了玲琅的盛名,便传入宫中献舞。

玲琅自四年前见过那如玉般的公子,日日不曾忘怀,盼他日重逢为公子献舞,定要跳出世间最美之舞。玲琅对舞蹈的痴迷日盛,四年光阴逝去,她的舞姿已入化境,可心中最美的成君舞还未成,总觉有形而无神,故此从不曾在世人面前跳此舞。

得到传诏,玲琅如期入宫献舞,当她礼毕抬头看向皇帝之时,灵魂似被击中了一般,皇帝便是四年前救她于危难的公子,公子身着龙袍,雍容华贵,目光清明,依然如玉般温润。玲琅会心一笑,将双手中的锦缎往空中一抛跳起了成君舞,舞姿飘若惊鸿,一人一舞,却似万千仙子同时起舞,众人眼前似有一个花海世界。众人痴迷于眼前的舞姿,追忆起藏在心底最灿烂和最幽微的温暖时光,皇帝和众大臣竟逐渐眼含热泪。

舞毕,满堂喝彩,玲琅再次施礼,了无遗憾地看向了皇帝,随即低下头,皇帝赏了许多财物。玲琅心满意足,她知今日成君舞已成,形神兼具。

当玲琅的马车停在教坊司门口,侍从打开车帘请其下车之际,才发现玲琅已没了气息,似沉睡的脸上安乐已极,姿容绝美。

此事传入宫中,皇帝想起那日的成君舞,总觉那少女似是故人,却想不起何时见过。沉吟良久,才叹息道:“那日之舞飘若惊鸿,一人起舞却有万千姿容,造花海相映之象,如今想来,她是耗尽生命才成此舞。”

在玲琅离世三日后,京城三十里外,一位从河东赶来的琴师正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三个月前他听闻京城的玲琅娘子舞姿超绝,而他早年间曾谱写了一首山河曲,此曲乃其毕生第一得意之曲,一直想寻一位舞姿超群的娘子,琴舞相合。若非遇到相配之人,他宁愿一生不弹此曲,可惜多年未遇其人。直到听闻玲琅的盛名,他心底泛才起了希望,莫名地坚信玲琅定是他多年寻觅之人,他安排好家中事务便立刻前往京城,却不想中途染上风寒耽搁了许多日,近日病愈便一路奔驰。

路遇一茶馆,琴师停下歇息,在饮茶之际得逢故友,二人喜不自胜,谈起多年未见彼此际遇。琴师言明来意,故友原本满是喜悦的眼睛顿时布满了惋惜,他从京城而来,知那玲琅娘子已玉殒,又知友人素来心志坚毅,决定之事从不更改,沉吟再三,将玲琅三日前离世之事和盘托出。

琴师闻言,顿感胸中郁结,仅仅三日,他便与多年寻觅之人天人永隔,他的山河曲此生难遇知音了。故友见琴师如此伤怀,便安慰:“何不到玲琅娘子墓前弹奏山河曲?既了了你的一桩心事,也祭奠了玲琅娘子,有你这样一位知音,想必玲琅娘子在天之灵也甚是宽慰。”琴师点头称是,遂告别友人,飞奔至玲琅墓前弹奏他此生最为得意的山河曲,此曲时而雄浑壮丽,时而婉约,闻声闭目,似见群山巍峨,川流不息,山花烂漫,国人安居。曲罢,琴师看着墓碑许久,随即拨断了琴弦,笑道:“我以此曲、此琴,酬知己。”从此琴师一生未曾再弹琴,转而学起了歧黄之术,后成一慈心良医。

故人相见不相识,但玲琅死后脸上满是安乐,想来即使生命短暂,故人之恩已报,生命之舞已成,此生已圆满。琴师为一心中知音,断弦绝琴,此情深重。

阿苏,不知你在流云山月近日可有奇闻逸事,若有写信告诉我吧。你寄来的花种,我前日收到已种下,愿早日破土而出,花开烂漫。今日写至此处,愿君安好!

静待花开的凝月

精灵纪年 53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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