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墨色阴云遍布天穹,似是大军压境,给人以震慑之感。玄烛微暗,天色渐深,不一会儿便没了光亮。过了许莫一个时辰,暴雨瓢泼似森森银竹,天地之间仿佛染上薄墨,引得咫尺之物也看得不大真切。
卫府后院亭内,卫砚卿正独酌听雨,不远处的厢房传来木板拍击之声和那卫二凄厉的叫喊声。
“大哥我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
“我以后再也不狂妄自大,为我们家招致祸患了!”
“大哥你饶了我吧!”
卫砚卿漠然置之,只一心望向天际,试图在破开雾色,找寻那如水月光。月色与雨声,本就难两存,如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若是择了一处,便当是弃了另一处。
如今雨势正大,又怎能从云清之间窥见皎洁玉盘呢?
他捻起一枚黑棋悬在半空,细细思索这棋盘上残局,似乎无论放置何处,黑棋都是必死无疑,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突然,他似是想到什么,竟轻笑起来,手中的黑子顺势落下,残局刹那间转变局势。
一子落,便已知黑子所埋藏之杀阵,白子登时被这攻势打得溃不成军,黑子则死局化活,在这局势之中如鱼得水。
“公子,今日那书生,是否要去派人探查一下底细?”
卫砚卿闻言唇角边笑意不减,只是眼神愈发冰冷下来。
他从盘中拾了一枚白子,不断地敲击在石桌之上,他面前的侍卫大气不敢出,静静地等待主子的吩咐。
“不必,此人还未必能成大气候,就算是篱儿今日护下了他,不过是出于仁慈与新政推行罢了。若此人只是个胸无点墨的粗鄙之人,探查岂不是白费功夫。”
雨声渐弱,此时如同在等候他的下一语。此时,天边忽的一道电光闪过似是劈开了天际,不一会,春雷便在头顶上炸开,似是虎啸一般惊醒万物。
“若真是个有才能的,也威胁不到我卫砚卿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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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今日原是清闲的,望舒拿着账本在后院,倏忽之间天地转色,泼天大雨倾泻而下,令人猝不及防。
江篱疏月二人出门时天色正好,并未携带雨具,被这突如其来的雨一淋,显得万分狼狈。雨落之时,相府往往府门紧闭,就连着后院的门,也是不允开着的,江篱只得带着疏月从正门通传进了门。
望舒得了信,将手中的账本放置原位,速速赶往前门。她见到江篱疏月二人的狼狈模样,先是让奴婢将二人送回主屋内,而后到江篱屋内将二人数落了一通。
“还得是望舒姐姐,旁人哪敢对主子置喙?可望舒姐姐这一开口,主子都不敢吭声。”
“望舒姐姐好歹是夫人派过来的,又与主子从小一起长大,这情谊可不是旁人比得了的。”
“嘘,不敢再说了,望舒姐姐看过来了。”
金秋与今夏齐齐背过身,躲开了望舒的视线。
这两丫头平日可不敢这么放肆,如今也就是在江篱被望舒数落,望舒的注意不在她俩身上时才敢低声讨论。
江篱这院子虽大,但她身旁主要的丫鬟就三个:一个是管事的望舒,另外两个就是金秋与今夏了。
倒不是事务稀缺,而是江篱得罪的人多,又有许多男人不满她一女人为相,自是明里暗里针对她。这三年,外院都揪出不少安插进来的细作了,因而主院也就一直没再进人。
虽说如今乃女帝当权,又有她这女相辅佐,可那固有思想又岂是三天两天可以改变得了的?
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江篱也快摸透那群人的性子,表面上毕恭毕敬喊着陛下江相,实则这心中的九九都快摆到明面上来了。
若是郢朝最后一任皇帝存有子嗣,怕是女帝陛下要坐上这皇位可不容易。
江篱偶然间想起郢朝,心中恶寒,厌恶之意无法抑制。
大旱三年,尸横遍野,唉声连绵,竟是真得应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天灾人祸之下,那时的世家竟还在日日寻欢作乐,皇城之内歌舞升平,丝竹管弦之声从未断绝。那群世家只顾自己享乐,全然不顾百姓生死,哪里还有君子之风?
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小人罢了。
“疏月,擅自带主子出门,这两日就去后厨倒碳灰吧。”
疏月犹如当头一棒,人一下子便没了神色,她步履维艰,晃晃悠悠地去后厨,似是失去了活着的希望一般。此时这倾盆大雨仿佛叹她内心所叹,她听着这雨声,眼眶酸涩。
又是两日后厨倒煤灰,可怜她那好不容易洗净的衣裳哦!
正听训的江篱只敢满是歉意瞟了远去疏月几眼,便立刻收回目光。
“主子,不是望舒说你,这离科考仅剩下五日,您如今代女帝陛下处理朝政,这科考又是一等一的大事,朝臣都紧盯着您呢。您不处理政事,反倒跑去福春楼喝茶,这成何体统!”
望舒眉眼之间皆是郁色,语气之中也饱含无奈与气愤。望舒自是替江篱焦急着的,江篱为相近三年,也算是堪堪入仕途,又是官宦小姐出身,这些年因得江篱的铁血手腕得了这“冷面阎王”的称呼,但究竟不如那些步入官场多年的老狐狸。
她最是了解她家主子的,从小便是又修女书又好读兵法策论,虽原先是这京都贤良淑德的典范,可这实际的性子却有些与人疏离,唯有见着真心实意对她的人时方能显出些娇俏本貌。
所以她一向最是吃江篱娇声娇气那套,江篱自然也是拿准了她的性子。
“我的好望舒,我这不是处理政事觉着头疼嘛!更何况,我这次出门也不算全然无收获。”
望舒听到她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