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一个结果——她是温氏最不受宠的女儿,未加管教。纵如此,她的武功何处来得?
那么差的武功,说是自学的水平不为过。
一切又变得合理起来。
原也是个可怜的姑娘。
晏修和露出怜悯而动容的神色。
“拿反了。”他抽出纸,又摆正放到她手里。
纳仁摸着此物,觉得无比新奇。
北狄传书多用布帛竹简,早就听闻大晏有价廉轻便的纸,果然名不虚传,若是将此制技传回,又能福佑多少黎民。
哗——清脆干净的撕纸声响起。
她举起半张纸,注视其毛绒绒的边缝,猜此物究竟如何制成。
晏修和看她眼底亮起莹莹的光,面上还挂着痴痴的笑,甚觉奇怪。
难道……真是个傻的。
那他依仗自己的聪明才智欺负人笨蛋脑瓜,可真是该死啊。
纳仁没有关注他们逐渐凝滞的神情,转而将纸揉成团,想要一把丢进嘴里吃吃是什么原料。
晏修和眼疾手快地握住细腕,“别甚么都往嘴里塞。”
纳仁被他掌心传来的寒凉刺了一下,抬头看向面前人,敏锐地察觉到甚么,微微拧眉。
她挪近一些,直直盯着他看,眼见得面前人眼尾泛红,白睛异样,分明就是血诛加深之兆。
少女如羽的乌睫下生着一双杏眼,在月光下,眼瞳像沉入湖底的玉珠。她的鼻翼较宽,嘴唇稍薄,下巴右侧有颗小痣,整张面容方圆合度,尚为幼态,确有几分姿色,很是耐看。
晏修和愣了一息功夫,又别过目光,要收回手来。
她即刻转手握住他的手腕,三指搭在其脉搏处。
一息六至,邪火上攻,血诛虽轻,却已至肺腑。
她的手指有薄茧,指腹温软,在冰冷的皮表上留下阵阵滚烫。
“非礼勿触,温娘子。”晏修和忙抽回手,语气有些急,却无愠意,复吩咐道:“王全,给她弄些吃的。”
“是。”
晏修和起身拢袖伫立,自知再问不出甚么,太息一声,果然还是得靠侦部……他正思索着,突然被扯了一下。
纳仁揪着他的袍子爬起来,袍子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紧皱的爪印。
他万般无奈地提提裈裤,扶纳仁一把,又往后退却两步。
谁料纳仁反紧贴上来,伸出三指就切其脐上下有脉之处——脐下灼然,热邪未尽,脐处动气明显,通体看下,实是真热假寒之症。
温家奔放的门风,传承竟如此稳定。
很快,骚动的小手被晏修和一把捉住并丢开。
“请自重。”
晏修和冷着脸,已有些不耐烦,而纳仁一脸无辜地微微抬头,面无表情地回摁住人中脘。
刁妇。
顷刻,晏修和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全身骤然失去气力,他瞪着双眼看着纳仁,一脸不可置信。
“我热了汤……”王全的声音传来,一只脚刚跨入屋内就见主子摇摇欲坠,忙将热腾腾的汤饼放在一旁,三步并两步赶紧把晏修和扶起来,“阿郎何事!”
纳仁看晏修和一副“尸居余气,形神已离”的模样,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可怜此男子,毒痛竟已攻肺腑,命不久矣。
“她……她捶我伤口!”晏修和气哽在喉颈,从牙关里咬出这句话,指着纳仁的手都在颤,疼得冷汗涔涔,狠狠锤了一下桌案,“此女子……刁妇啊!”
纳仁知道自己的善意之举被责怪,乖乖坐好,伸出手来,等着被王全绑上。
熟练得让人心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委屈就委屈点,不跟将死之人计较,她安慰自己。
亥时初,主屋里的灯火还未灭。
晏修和盘坐在床榻上,由王全重新包扎着中脘撕裂的伤口。
“温娘子劲还挺大,真行啊她。”王全揶揄道。
晏修和桃花眼一睁,颇有些不可置信,“她这人有病。”
王全憋笑,嘴角都拧得七上八下,“对……有病,对。”
晏修和一计眼刀。
王全将笑意生生吞回去,“嘶”了一声,倏然大彻大悟,“糟糕,她这是图您啊。”
晏修和疑惑加深。
王全结束了手上动作,给人仔细分析,“您想,此泼妇如此主动,说不定是刺客同伙,想使出连环美人计,引您入套啊。甚是歹毒!”
晏修和一怔,稍加思索便缓缓抬手否去这种猜想,眉头紧锁,左思右想终于得出一个解释。
“她和我,八字犯冲。”
王全倒吸一口气,“天煞孤星,甚是歹毒啊……”
晏修和无奈掩面,“今夜立刻修书春桃秋华,将此女子赶紧带走。”
毕竟再在一处,他躲是躲过了诸多刺客,却要被纳仁冲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