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他们时,楚蘅芜正撑着肖檐的肩膀行走在悬崖间的羊肠小道上。
小道位于山体中间,看似很近,但实际上路程很长。因为是山民开凿出来的,便有的地方宽有的地方窄,因此走起来要格外小心,每一步都举步维艰,他们每走一步,都能听到石子簌簌掉落的声音。
靳重光赶到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里,握着佩刀的手禁不住开始发抖。
阿芜没事自然是万幸,但若是这时候出了意外……靳重光猛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珠死死盯着那条危险万分的路。
楚执沉默的站在一旁,看着楚蘅芜的方向久久说不出话来,身后的随从想要为他披上大氅,却被他挥手拒绝。
“别出声。”楚执皱眉,目不转睛的看着火光照映下那两个靠的极近的身影,心渐渐沉了下去。
时间突然变得很漫长,周围只剩下山中鸟兽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人都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楚蘅芜终于带着肖檐走了下来。
几乎是在下来的一瞬间,楚蘅芜腿一软,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险些栽倒在地。她浑浑噩噩的看了周围一圈,知道眼前的人是熟人,但脑子却一片空白,怎么都想不起他们具体的身份。
她还沉浸在刚刚凶险中,没有人知道,走在上面的时候她有多害怕。在上面走的时间久了,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只能凭借直觉麻木的走下去,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掉下去。
“阿芜!”靳重光突然开口喊她。
楚蘅芜狼狈的站在原地,杏眼睁到最大,有些迷茫的看着他们。
“寿阳。”楚执也开口了,眉头微皱,似乎对她这样狼狈的形象很是不满。
楚蘅芜反应了一会儿,突然动了动脑袋,缓缓道:“哥......”
原本不悦的楚执心中一动,他从来没有听她叫过哥哥,寿阳和他说话的时候,大多数都是生疏的叫一声皇兄,大概是这一次受了惊吓,倒是知道卖乖了。
他自然是不喜欢这个皇妹的,楚执想,但是她今日受了惊吓,安慰一番也无伤大雅。这样想着,他抬脚便要走过去,却有一个人先他一步冲了上去。
靳重光站在距离楚蘅芜两步远的距离,不敢碰她,喉结微动,低声道:“阿芜,哥哥在。”
小时候阿芜喜欢叫他哥哥,这不合规矩,她便总是偷偷地叫,说不让人听到就好。他知道小公主是想要弥补自己缺失的亲情,便也答应了。
后来他们都长大了,阿芜便不再叫哥哥了,见面总是武安侯或者靳将军的叫,他心中虽然失落,更多的却是不知名的欢喜,他自然是不愿意一辈子做她的哥哥。
与此同时,楚执动作一顿,脸色立即冷了下来。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些不舒服。寿阳再怎么不听话也是楚家的人,是堂堂正正的皇室血脉,他靳重光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让公主叫他哥哥?
即使心中这样想,楚执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收回了动作,沉默的站在原地。他自然是不屑于所谓的一声哥哥,是他不愿意要这个妹妹,如今正合他意。
这么想着,楚执却越发的烦躁起来。
楚蘅芜听到有人回应了她的话,丢失的三魂总算是回来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却想起什么,猛地转身去看肖檐。
肖檐脸色苍白的可怕,背后的衣服几乎被鲜血染透,还有些地方的血迹已经干了,留下大片大片斑驳的痕迹。
他靠在一个石头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仿佛已经沉睡了很久。
“肖檐......”楚蘅芜彻底慌了神,慌乱的为他擦拭脸上的血迹,却越擦越脏,最后糊的他满脸都是。
“叫太医过来,快叫太医过来,他受伤了,流了好多的血!”她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靳重光的袖子,“哥,救救他,快叫太医过来。”
她已经忘了,自己才是公主,想要叫太医根本不需要求任何人。
靳重光看着她慌乱却依旧美的惊心动魄的脸,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在外征战的两年里,他的殿下,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把心给了别人。
猛地闭上眼睛,靳重光压下心痛,声音沙哑道:“阿芜别着急,早在找到你们的时候就已经通知太医赶过来了,如今马上就要到了。”
听到这句话,楚蘅芜终于松了口气,想要回头去看肖檐,却在转身的瞬间感到一阵晕眩,紧接着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靳重光眼疾手快,动作先于意识的出手接住了她。
“阿芜!”靳重光慌了,想要带人上马,却被楚执拦住了去路。
“你应该叫她殿下。”楚执面无表情的将人接过来,警告道:“武安侯,记住你的身份。”
怀中一空,靳重光双拳紧握,终于忍不住道:“太子殿下不是向来不喜寿阳吗,如今又是做什么?”
楚执冷笑一声,头也未回:“本宫只是不想母后的贤淑之名,毁在她身上。”
她是母后用生命生下来的孩子,就算他不喜,也绝不允许她被世人诟病,她应当做一个,受人爱戴的毫无污点的公主。
*
再次醒来的时候,楚蘅芜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头顶那华丽的牡丹雕纹,牡丹花栩栩如生的被雕刻在床顶,仿佛下一秒就会头顶盛开。
这是景阳宫的装饰,她眨了眨眼睛,明明才刚醒,却觉得一阵困意袭来,身体似乎虚弱了很多。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见自己和肖檐一起掉落了悬崖,肖檐流了好多的血,他们在山洞里呼吸纠缠,却满是绝望。
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