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风华醒来时,天色已开始放量,清平还不知自家小姐已醒,蹑手蹑脚的拨弄着火盆中的炭火,她感觉嗓子干,再看向圆桌,上面的酒瓶和打开的桂花糕都不见了踪影。
难道是我做梦了?我怎会梦到和李克定喝酒呢?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清安,给我倒一杯水来。”
“是,小姐。”
清安鲜少见小姐一早要水,许是昨日吃古董羹上火了。
她想起今日要在朝堂与太后对峙,心中就觉得一阵烦闷,下榻时,指甲碰到了被单,她抬手一瞧,指甲缝隙中有一朵小小的桂花。
一旁清安忙着替她更衣,她小声自言自语,“原来不是梦啊!”
吃了两个小笼包垫垫肚子,便朝议政殿方向走去,行至半路,李克定从小道出来与她同行,看样子他似是早已在这里等着自己了。
晏风华微微屈膝一礼,“李将军安好。”
“怎么今日对我如此生疏?”他想了想,昨日她气恼,自己不都带上酒去赔罪了吗?她怎么还在生气。
晏风华,“伸出手来。”
晏风华变戏法似的,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帕子放在了李克定的掌心中,“还是昨日的猪肉脯,深夜你怕我出事,不辞辛苦守在殿外,还有蝴蝶簪,你知晓我的过往,但你为何就是不肯认,你是齐傲?”
他立刻将帕子塞到了晏风华的手中,冷着脸握紧腰间的剑柄,“不是便不是,晏小姐也该认清现实,齐世子已死。”
帕子晏风华没接稳,猪肉脯散落在地上,她蹲下身拾起帕子,“李将军对不住,是我认错人了。”
她勉强牵起嘴角微微颔首,疾步朝着议政殿的方向走去,将李克定甩在身后,只差一点点,他就会承认自己是齐傲。
李克定看着晏风华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今日成败事关晏家生死,地牢这边还需盯紧,以防有人从中捣乱。
晏风华望着议政殿前的朝臣,自己则避开众人站在远处,扶桑一袭黛青色长袍负手缓缓走来,他驻足停在晏风华的身侧。
扶桑语重心长疏导:“晏小姐,你本不该蹚这浑水的,太后三番五次给你机会,你不知珍惜,你上头有双亲还有一个兄长,将来晏家都是大好前程,你不该孤注一掷的。”
晏风华闻言摇头一笑,她又非寻常女子,自是知晓这其中的利害,上辈子她因自己的懦弱已输过一回了。
若是边关失守,那被问责的定是晏家。
“扶丞相,是非黑白善恶我自是辨的清楚,只是利益熏心,还有扶丞相……这样勾心斗角的日子,您过得开心吗?”她认真看向扶丞相。
他透过晏风华看到了方艳君的影子,当年她一舞《登枝》惊艳京都城,她的名字也渐渐传到了江南,那个时候自己正是意气风发初入朝堂的少年郎。
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自是不少,独独她不屑权贵,就算是自己砸再多的银钱,也只得她一个颔首致谢。
他微微眯眼皱眉,思绪渐远。
中秋佳节,她跳完一支舞走下高台,穿过旁门走向后园,望着天上的明月思索着什么,顺着平日里走的长廊站在了桂花树下,抱着自己的琵琶弹了两声叹了一口气。
一道白影出现在自己身后,冷不丁的将她吓了一跳。
她慌忙起身,看到是扶桑后退一步屈膝一礼,“不知扶大人在此,是奴家鲁莽了。”
“无妨,我本来就是在这里等你。”
他不知为何,近日越是看不到方姑娘,心中越是难受,他平日里给她的赏赐可是别的姑娘比不得的,为何她就是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等我?”她有些不解。
他紧张的手心冒汗,鼓足勇气道:“嗯,等方姑娘你……”
她将自己的琵琶抵着树干立住,“扶大人有话直说便是。”
他憋红了脸,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半晌才开口,朗声道:“方姑娘,我心悦你。”
方艳君愣了一下,随机回过神来,他们这些在外抛头露面做伶人的,突然有一日有高门大户的子弟跑来,说心悦之类的话语,不过图个新鲜。
那些个高高兴兴嫁过去做妾室填房的,前后几月便哭哭啼啼被送了回来。
她分外清醒,“奴家高攀不起扶大人,扶大人前程似锦,扶家怎会让一个伶人入门。”
方艳君不屑富贵,随心而活。
“我娶你为妻,这你总会答应吧?”
她笑着摇了摇头,扶桑不到二十岁便高中状元,来此听曲赏舞的达官贵人都说,扶桑心怀宏图壮志,听闻李元老对他很是满意,妹妹又是得宠贵妃,只怕要接替李元老,是下任丞相。
方艳君看着温文尔雅的书生,他的心思比海还深,扶家是不允毫无身份的女子嫁他为妻的。
“扶大人将来定是位高权重,前路艰难,奴家不愿冒险同行,只愿安稳长乐一生。”
她送了扶桑一曲《别君》,再未出现在楼中表演。
最后一次相见,还是在南下的路上,路途遭遇劫匪,方艳君拖着受伤的扶桑进入草丛中躲避山匪。
待回过神来,他才发现方艳君已挽起青丝梳着妇人的发髻,跟在她身后是一个黝黑黝黑的壮汉。
二人举止亲密,扶桑心凉了半截,“多谢方姑娘救命之恩。”
方艳君眼中满是笑意看向身旁的汉子,“扶大人,救你的是实则是我的夫君。”
晴天霹雳,他好不容易与家中人抗衡才得来南下的机会,只要替陛下办成事此事,他便能加官进爵迎娶方艳君进门,只差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