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一路颠簸回了京城,叶棠此次大胜凯,受到了女帝的嘉奖,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崔府提亲。
崔家毕竟是世家大族,祖上又是从赵地迁来。一通寒暄之后,依旧不肯松口让崔家三子崔濯以平夫之礼嫁入长公主府。
“崔司礼放心,我与阿濯自幼青梅竹马,必不会亏待了他。待与正夫成婚之后,定单独与他大办一场,让他风风光光地嫁进来。”叶棠道。
崔母默然良久后道:“崔家儿郎,向来只为人正夫,纵使公主身份尊贵,也绝无破例之由。
但阿濯自幼心悦与你,发血誓非你不嫁,我崔家如今在朝中又无枝可倚。你若能说动他,我亦只盼他此生幸福就好。”
谈完后,她走入后园,在满地山茶花上看到一个红衣男子,眉眼飞扬,薄唇不点而赤,腰间斜挂一柄宝剑,周身满是世家子弟的矜贵,怒气冲冲地走来。
她的记忆开始回笼,原来她从死后就出生在小说世界,只是前不久刚连上系统后新出现的记忆太多的,冲散了自己之前的记忆。印象中,崔濯最爱绿梅。
她从袖中捣出绿梅递去道:“塞外苦寒,只有绿梅数枝,以见春色,濯儿莫怪。”
崔濯斜瞥一眼,冷冷道:“臣下如今只爱山茶,开始绚烂,落时整朵掉下,决然壮烈。正如壮士断腕,亦如人心,爱时轰轰烈烈,一腔热血。从不将心意分旁人一瓣,哪怕分别,也要在绚极时断头而亡,不负此生!”
“濯儿,前朝后府,本是一体。我是女儿,又是公主,本就需要三夫四郎,平衡各方。如今崔家势弱,我愿以平妻之礼收你,已是尽力而为了。”
“叶棠,你我从小青梅竹马,岂不知我只愿你我为天上鸿雁,一心一意,白首不离。可如今才短短数月,你就要娶那异国竖子为正夫。
我崔家幸沐皇恩,世代钟鸣鼎食,忠臣良将层出不穷。我虽为男子,又怎可在夷人之下,辱没门楣。
叶棠,我待君心似明月,君怎可如此轻贱于我?”
“阿濯,崔家现已大不如前,年轻一辈堪当大任者甚少,你母上亦是默许,只要你愿……”
叶棠还未说完,崔濯已后退几步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他突地拔剑自刎,这剑又急又狠,叶棠想阻止时已是晚了。他当场便血溅三尺,倒地而亡,喷溅出的鲜血淋在满地山茶花上,红的更艳,白的亦血染而红,竟真如壮士断腕,又悲又壮。
“我常听闻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今日一见,真是……不负盛名。
告诉崔司礼,我愿以正夫之礼相葬。死者为大,我可以先葬他,再娶冽雪为续弦。”想了一会儿,她又补充道。
手下走后,她独自一人静默良久,俯身拾起一朵血染的山茶花,看了半晌后才收入袖中。
“断头花吗?确实是……唉,难怪你如此喜爱。
是我轻瞧了你,悔之晚矣。”她叹道。可惜空余一声长长的叹息。
叶棠躺在床上刚刚入睡,梦里她对一个白衣男子道:“同门为朋,同志为友。在我心中,普天之下,配称此二字之人惟云晏君一人耳,旁人又算得上什么?你又何必自谦?”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叶棠,我懂你。”那人浅笑道。
“云大九段好不容易升到职业了,也难怪今日穿这一身白色,怎么,也想让小迷妹夸自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哈,你也不遑多让呢,瞧着一身骚包的粉色,活像只花蝴蝶。”他也高兴,一双风流的桃花眼也弯成了月牙。
“哈哈哈。”两人一起爽朗地笑了起来,少年意气风发,一日看尽长安花。
忽而又是她身陷火海,那人冲进来救她,快到门口了,一截燃烧的横木在她头顶落下,他把自己推到外面,自己却生生被烧成了个火人。
“叶棠,别为我愧疚了,我其实对你……并非全然是君子之谊,知音之情。能保护心爱的姑娘是所有男人的荣幸,况且这世上只有你我心意相通,志同道合。
只是以后,我恐怕不难再继续下……阿棠,千万不要忘记……忘记我们的梦想,我再难做到的,你……你一定可以做到的,祝君以后前途似锦,会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好了……别哭了,这一点也不像你。别在我这个废人身上浪费时间了,快回去……回去训练吧。”那人被包成了一个木乃伊,在病床上断断续续道。
后来……后来就听说了那人自杀的消息。印象中,她好像早就知道他会自杀,她二人不需言语,就能知道对方所思所想,所悲所喜。
高傲如他,又怎能忍受毁容重伤,这残弱的身体,又如何从事……从事什么来着?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拖累她,她悲哀地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她,他说不定会坚强地话下去。
但她俩太过了解彼此,他宁可自尽,也只愿她此后一心一意,心无旁骛,得偿所愿。
只是子期已死,此后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高山流水,终成绝唱。她还是一个人,孤独地留在了这个世上。
她虽然脸盲,但后知后觉地发现,今日这人,好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