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刚才说了什么?
可此刻他眼巴巴地望着她,却让她不得不正视这一事实。
“陈千俞,做道姑有什么好,你这么厌恶规矩,去了也不会开心的。”
饶是她仍处在惊诧当中,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不如跟我交易,事成之后,你是自由身,往后便能和周姑娘一样,做自己想做的。”郑均为像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然而听到交易二字,她的心瞬间凉了下来。
“事成之后?”她不是冷漠的人,然而话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这是郑均为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怀疑和戒备,一早下定的决心,立刻动摇了,心中仿佛天人交战,在做与不做之间来回摇摆。
他压根躲不开她的目光,坚持的念头在角落里一再退缩,几乎就要放弃了。
“无论什么事,可以。”陈千俞的话说得很干脆,床下,郑均为手中的衣角却攥得更紧了。
他原以为说服她要花好一番力气,甚至为此惴惴不安,她却这样轻易地,就答应了。
他费劲心思,无非是想娶她,然而却在目的达成后,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其中的差别。
与其说,她答应嫁给他,不如说,她答应了这笔交易。
“我想留在严州。”陈千俞看着郑均为沉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的,不知是恳切还是认真:“你的父亲,掌管严州的户籍。”
陈千俞一下愣住了,她盯着眼前的人,想要从他脸上找寻出说笑的痕迹,可惜,半晌过去了,没有,一丝都没有。
她回过头,眼睛望向屋顶,不再看他,片刻后,轻笑一声,原来他的主意,打在父亲身上。
难怪他最初突然出现在官舍的桃林,大火后她一家从官舍搬出来,他又当即买下隔壁的房子。
难怪他上门拜会父亲后便对她冷眼相看,难怪他会与她相交,处处帮着她……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蠢的是她,辨不清好坏也就罢了,连真话假话也分不清,交易两个字他都说出口了,她竟然还信他。
“立字据吧。”说着,陈千俞利落地下床,绕过郑均为,在桌上铺开纸,备好笔。
看到她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然而他没资格后悔,更何况如今,箭已在弦上。
郑均为走到桌前,将二人的协议清清楚楚地写下,随后在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将笔递到陈千俞手里。
看到“一别两宽”四个字,陈千俞手中的笔凝在了半空,她抬起头,露出两个笑靥:“郑均为,当时你为何会出现在官舍的桃林。”
“偶然。”尽管不知道她的用意,郑均为依旧实话实说。
陈千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中却平静如水,没有多余的情绪。不该问的,这样想着,她垂下了眸。
因为他答了,她却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她二话不说,在纸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捧着纸张轻轻地吹了吹,待墨迹干了,叠好放在胸前。
“今日谢谢你。”陈千俞朝郑均为行了个礼,转身便要走。
郑均为怔住了,他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她在面对那些陌生男子时的模样,正是这样,恭谨有礼,却格外疏离。
“我送你。”她话音刚落,他便着急忙慌地上前。
“不必了。”陈千俞后退了一步,随即转身打开了门。
这三个字重重地砸在郑均为的心上,她曾在他面前离去过无数次,哪一次都没有今天这样决绝。
陈千俞刚要抬脚,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
见她回过头来,郑均为眼里立刻闪起了光芒。
“郑公子,容我提醒一句,既是交易,便该有交易的样子。”
她眼神中的冰冷,让郑均为不禁打了个寒颤。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他身形晃了一晃,跌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她唤他,郑公子。
相识以来,她从未这样叫过他。
陈清延夫妇没想到陶贤会再度登门求亲,更没想到,这次,女儿竟然应下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夫妇二人喜出望外,大喜之下也无暇顾及到底发生了什么,陈千俞肯成婚,终究是好事。
况且对方样貌学识都不赖,家境也殷实。
为了女儿的事,这些年何安如没少求神拜佛,如今如了愿,隔日便张罗着四处去还愿,对着求过的神像虔诚叩拜,一一捐了香火钱。
陈家人口简单,这几日却也闹哄哄的。
虽说时间紧,但该走的流程一样都没少,该有的也一样都不落,而且每次郑均为都亲自登门。
看着女婿独自持家,年纪轻轻却行事稳妥,有礼有节,何安如乐得合不拢嘴。
因而李星阑的帖子递到门上,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尽管每年荷花盛开之时,都会受邀到李府游玩,再次踏进李府的门,陈千俞心里还是会有小小的震颤。
她幼时在京城待过些时日,也曾随父母见过富贵人家的宅子,在她零碎的记忆里,李府与之相比,不遑多让。
李文昊并不住在官舍,他府上有些资产,上任时便在严州置了这宅子。作为李文昊的长女,李星阑自小便是什么都不愁的。
所以今日看见她坐在那儿,一个劲儿地长吁短叹,陈千俞难免有些惊讶。
“这是怎么了?”
听到陈千俞的声音,李星阑立马起身迎了上来,挤出一丝笑:“千俞姐姐,你可算来了。”
任李星阑挽着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