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钰听见她说出那句“父皇的女儿,天家的四公主”以后就绷不住了,大掌往旁边的小茶几上一拍:“砰!”发出一声巨响。
季晏绾马上像个鹌鹑一样缩回去了,低下头不敢再看上首的人的表情。
殿内的人看着皇上发怒了,都起身跪下,连皇后都站在旁边说:“陛下息怒。”连伸出手去安抚的勇气都没有。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大殿之内须臾之间鸦雀无声,丢一根针都能听见。
季远舟很满意,终究是达到了他的目的,让父皇自己亲眼见识见识他的女儿是什么样子,不然还依然是像上次那般轻轻放过,枉费他一番苦心。
季钰低着头看着小几上的茶碗神色晦暗不明,周身的危险和凌厉如同沙尘暴,漫天席卷而来。
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面目阴沉,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此时翻涌的心绪。
淡淡开口:“你还知道你是朕的女儿?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有皇家公主的一点威仪涵养?字字句句都是你的身份尊贵!别人跟你比不了,你可有想过你的身份依谁而生!!”
“为父身为皇帝,朝政繁忙,不曾亲身养育子女,可你们各自都是养育在自己的生母身边,不曾在皇后身边呆过一日,朕扪心自问,身为人父,给了你们至高无上的荣耀和尊贵非常的身份和体面,不是让你们用来如此作践的!!”
“身为公主,不应该只想着自己的身份和体面,更应该有容人之心。”
“你已经是公主了,为何还要作践这些奴仆?”
“且不说他们是否身份卑微,你每日也要走在这些奴仆扫净的宫道上,也要用这些奴仆做好的饭菜,穿着这些奴仆裁剪的衣裳,丝毫没有感激之心便也罢了,还如此草菅人命,你可当得起这个公主这个名号?你可识得清作为一国公主的责任与担当?!!!!”
季晏绾跪在地上默不作声,连头都不敢抬。
季远舟听见这些心中有些触动。
父皇终究是父皇,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1。
心中亦生出些怜悯来。
季钰的情绪已经被压抑到极致了,看那人还是不说话,心下更是来气,怒吼一声:“说!!!你可担得起?!!”
季晏绾开始发抖,感觉自己即将面临一场极大的暴风雨。
季钰看着她那不成器的样子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好,你不懂,朕教你!!”
“今日是大年初一,朕本不该说朝事,但这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休怪为父不讲情面!!”
“邻国突厥来信,说是请求联姻,朕原先怜惜女子在世本就生存不易,若是远嫁和亲,远在异国他乡定会活得苦不堪言,是故回绝了,你若是这般讨厌长乐郡主,我看你不如就去突厥和亲。”
季晏绾听见他说的话后整个人呆若木鸡,怔愣愣的跪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瞪大了一双眼睛抬起头来看自己父亲的脸庞,果然阴沉沉的脸色比山雨欲来乌云一片的天空还要黑。
“父皇!!不要啊!!父皇我错了!!我道歉!”季晏绾跪着前行两步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
“父皇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想去和亲!我道歉我错了!!我向江晚雪道歉!!是我不对,我错了!!”季晏绾到现在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她不想去和亲,若是和亲,那她的终身就毁了!她绝对不能去和亲!
那突厥乃是边陲小国,常年总是克扣进奉贡品,说要联姻乃是挑衅之语,北齐是□□大国,根本就不用怕他们!!她若是嫁过去远离至亲,定会过得生不如死!
让她去和亲,还不如杀了她!!
是以她不管不顾地哀求,只求父皇能多给她一次机会,只这一次,她今后再也不敢了。
季钰到现在心里已经麻木了,事已至此,他已经不想再去改变她的心智心性,都已经开始用人命嬉戏玩乐,还给什么机会?再给机会给她害人吗?
她现如今已经十七,长这么大才被他知道以奴仆之命游戏,还口口声声说“玩笑而已”,这样的女儿还能如何拯救?
为这片国土的百姓远嫁和亲才能赎轻一些她的罪孽。
这样他也算是对的起曾经那些被自己女儿戕害的宫人和欺负过的人。
造成这一切的结果——主要责任还是自己这个当父亲的,但是……
她母亲,也必是罪魁祸首之一。
季钰想了想,还是得从根上解决。
“崔氏。”季钰静静开口,语调冰冷,心情远不似初时那么喜悦。
想不到他还有这么一天,沦落到新年之际来处理自己家的污糟家务事。
淑妃听见他点名更是害怕,从后妃席座上出来,跪在女儿旁边:“陛下。”毕恭毕敬,与往日那般妖娆娇媚的样子截然不同。
“淑妃崔氏,教女无方,纵凶作恶,草菅人命,自此日起二人幽禁明光宫,自死不得出。”
“季晏绾乃朕第四女,即日起禁足明光宫,无论何时无论何事都不得踏出一步,亟待突厥使臣进京,封为和安公主待嫁。”
季钰扔下这几句话后便跨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室内人人噤若寒蝉手足无措,面对这样的局面皆是大气不敢出。
季晏绾看着皇帝踱步而出,那一片明黄的衣角在门口处消失不见,才意识到自己要面临什么。
此时才歇斯底里地喊出声:“啊——”捶胸顿足趴在地上大哭。
淑妃崔氏在侧,扶着她怕她想不开,细细安慰着,母女二人皆是泪流满脸。
季远舟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