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国历一零六八年,初春 青州,牧府衙门,黄昏 一间宽大的书房内,坐着一个相貌儒雅的中年人。 许国十州牧之一,青州牧,赵席。 赵家在两位紫府老祖接连去世后,不仅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更加兴旺。张和静、赵玥儿、杨珍等人先后成为紫府,背后又有数名真人的支持,于是恩泽之下,赵席也一路官运亨通,在五年前已出任二品大员的青州牧。 若非他不想去中枢任职,便是官居一品的宰执也不无可能。 他们这些凡人,本就是替修仙者打理天下而已。 多年的宦海生涯,在赵席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因为出身修仙家族,从不缺少各种灵丹妙药调理的缘故,如今六十有三的他,看上去和寻常三四十岁年纪的人差不多,依旧是杨珍当年初见他的模样,形貌清癯,风姿隽爽。 只是这时的他双眉紧锁,倒是平添了几分老态。 他的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瓷器、陶瓦、宝剑等等。 这是他当年为了讨好父亲,费尽心思四处收集的玩意。 只不过除了一件一阶上品的丹炉,再也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 那也是他这一生中,少有的感到被父亲认可的时刻。 在这之后,他又陆陆续续搜罗了许多类似的旧物,却怎么也没想到,最终等来的,是父亲的死讯。 尽管如此,这些东西他也一直舍不得扔掉,似乎只要它们还在,某一天父亲便会突然出现,还和那日一样,意外地从中发现一两件宝物。 可惜啊,终究是妄念。 到了今天,他不得不丢弃它们了。 他即将离开这里,这一去,还不知有没有回来的可能。 “轰隆!” 屋外,几道亮光划破昏暗的天空,伴随着数声沉闷的轰鸣。 …… “砰!” 房门猛地撞开,一个年轻人冲了进来:“父亲——” 这人二十八九,一身七品的绿袍官服,相貌和赵席有八九分相似,正是他的长子赵丹。 “出去!”赵席脸色一沉。 赵丹呆了呆,慌忙退了出去,不一会门外响起唱声:“州牧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进来!” “说吧,什么事?”望着气喘吁吁的儿子,赵席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你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总是这么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大人,”赵丹脸上闪过一丝不服气,急切道:“窦家派人过来,说州城快守不住了,让我们速速退往州宫避难。” “知道了。”赵席早有预料,不慌不忙起身,取下挂在书桌旁的官服穿上,又深深地看了眼满屋的坛坛罐罐,这才挥挥手道:“走吧!” 赵丹满头大汗,见状连忙将准备好的灯笼举起,在前头带路。 匆匆走了几步,转头发现父亲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不由跺了跺脚,停下来等他。 两人一前一后行了一阵,他忍不住说道:“父亲,窦家既然已经示警,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慌什么!”赵席摆摆手:“就算是城破了,那些妖物还得去围攻州宫,一时半会找不到咱们这些凡人头上……” “退一步说,你母亲,你弟弟妹妹,你自己的妻儿都已经送去涫阳,就咱们爷俩留在这里,那还有什么担心的……” “丹儿呀,每临大事有静气。咱们虽是凡人,却也不可丢了你爷爷的脸面,大不了一死而已,难道,你还怕死不成?” 这话说的…… 赵丹挺了挺胸:“孩儿不怕死!” “好,”赵席点点头,看了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道:“丹儿呀,咱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俗之辈,本来就不被那些修真者瞧在眼里,如果遇事再慌慌张张的,岂不是更让人瞧不起?” “本官乃青州牧,受朝廷之命治理青州一地。就算是去人家地盘上避难,那也是他们请过去的,绝非什么丧家之犬,岂能失了仪态,让朝廷蒙羞?” 这话说得更加大义凛然了,赵丹听在耳里,心中却不怎么服气:“州宫的宫主,不过是个紫府,他敢瞧不起我们吗?我姐姐可是……” “那也是你姐姐,不是你!”赵席厉声道。 赵丹涨红着脸不吭声了。 偌大的牧府衙门,除了几个值勤的兵丁,大部分都已被疏散离开,空荡荡见不到几个人,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长廊中回响。 过了一会,赵丹憋得难受,忍不住又开口道: “孩儿前几日回涫阳,没有见到姐姐。” “哦,玥儿她去了哪里?” “不知道,”赵丹耷拉着脑袋:“自从姐夫死后,姐姐到处游历,常年不在老家,听说也没有在宗门,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让族长发了纸鸢传讯,说了咱们在这里的情况,至于姐姐能不能收到,谁也没个准数。” “不知道也好。”赵席喟叹一声。 “可是,孩儿听说,这次进攻州城的海妖,光是化形的就有四五头,”赵丹愤愤不平道:“上宗为何只派窦老祖一名真人守护此城?上宗有那么多真人,州宫内